春末的白天多風,揚起了她的紗裙,像散開的白茶花。
她繞了一圈卻沒有找到,眼前浮現的金絲不斷地繞著圈子,她撓了撓下巴,狐疑著:「怎麼上了障眼法了?」
宿不秋就在那高台之上,生熬一夜,高熱不退,眼下帶著倦怠,眨眼的頻率很慢。
他靜靜看著她鬼打牆一樣的轉悠,也不知道在扯了什麼狗尾巴草,百無聊賴地編著螞蚱,手上又沒有力氣,只能耐心地一次又一次重來。
看她轉來轉去找不到迷宮的出口,也不出聲提醒,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場默劇。
他處在現實與虛無中,看著裡面的人不斷碰壁。
「燕除月麼?」
旁邊的螞蟻順著他的衣袍爬在了他的手上,他凝視了一陣,揚起一抹淺笑,將螞蟻捏死。
在他蒼白的手上留下小小的點,像顆小痔。
許是他又造殺業,老天看不過眼,心煩意亂的熱又波浪般的湧起,他卻無力抗衡。
他知他死不了,沉迷在灼燒人魂魄的業火里。
一道影子晃過。
「原來你在這兒啊——」
熟悉又想扼殺的聲音清脆的很,比浣紗女的歌聲還要悅耳,在他聽來,卻有調侃。
聲音的主人又說:「我就說怎麼原地打轉……你發了高熱?」
說到一半停住了,溫柔的手放在了他的額頭。
卻如夏日裡清涼的冰。
宿不秋順著這股冰涼纏住了她,他睜著的眼帶著潮濕的霧氣,顯然失焦。
「真是病得糊塗了。」
燕除月無奈搖了搖頭,在他身體裡灌著清氣。
一不留神,他就將無法騰出手的燕除月按倒在巨石上。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著,蒼白的臉上染上微醺。
他想,他終於抱住了雪人。
第17章 媚骨生香(六) 好像……認錯人了。……
他就如無骨的蛇纏繞住了她,汲取夏日的涼。
「宿不秋,你醒醒。」燕除月只能放棄清氣灌體,改用手拍了拍他的臉。
他就如困獸一樣,苦苦的支撐著,雙肘支撐在燕除月的臉旁,曲著腿跪在了她的膝蓋上。
她嘗試推推不動,咬牙切齒:「骨頭要給我跪斷了……」
宿不秋燒的迷迷糊糊,竟然還有力氣掐住她的脖子,動物一樣慢慢的嗅著,燕除月把頭側著,避免被他的臉挨著。
眼前的少女……與他腦海中的夢魘徹底重合起來,她是他的傀儡?
那他是誰?祝雎麼?
不……他是宿不秋啊……被鞭笞長大的宿不秋,他突然想起來了他的母親。
「少當家!少當家——」遠處又悶又厚的聲音喊著:「祭祀的衣服給您送來了……」
燕除月聽了一激靈,聽著他嘹亮的聲音,在這祭壇上盤旋,唯恐十五瞎貓碰上死耗子,撞了個正著。
燕除月的手也伸過來,掐住他的脖子,像逮住了小狗的後頸一樣,另一隻手按在他的胸膛,腰腹一用力,局勢瞬間顛倒。
他直勾勾的回望著她,眼眸不再是漆黑一片而像星子容在眼中,仍然有一場大霧在裡面,帶著朦朧的水汽,為他增添了稚氣。
「阿娘。」
宿不秋迷迷濛蒙地衝著燕除月喊道,手無力的垂下。
「您也是要殺仙兒嗎?」
他身上甜膩的香氣一絲一絲的貼著她的皮膚。
仙兒?白日裡他倒像個謫仙,晚上就像是索命
的厲鬼。
燕除月意識到這裡不對,扣住他脖子的手緩緩地鬆了。
他病的都開始說胡話了。
祝雎生生世世親緣寡淡,天下少有能孕育他出生的,哪怕只是在凡間的一個軀體,怕也是生來不詳,親族死絕,怎會有父母?
還把燕除月也認成了他娘,從他的話里聽出他娘也是個狠角色。
燕除月知道此時便是摸骨的最佳時機,伸出手便要直接上手。
宿不秋剛才的手還無力的緊,一旦碰到他的脖子,力氣使不完一樣,一下子攥緊她的手腕。
她輕輕哄著:「仙兒乖,讓姨姨摸摸你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