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賀安家很熟悉的門。
他住了十年的,已經有些老舊的家門。
賀安家很困惑,他知道自己在做夢,頭腦甚至能清晰地想起白天發生的一切,而這對於處於夢境裡的人而言,是很少有的。
但在走廊上發呆,不會解決任何事,何況,前方是一扇對他充滿特別意義的門。
於是,賀安家有些顫抖,又有些期待地推開了那扇門。
「爺爺回來啦!」
隨著門被推開,陽光照入賀安家的眼睛,熟悉又有些調皮的聲音過後,是腳被抱住的感覺。
「爺爺,我要的玩具呢?」
低下頭,就見小孫子撒嬌道。
「又要玩具?你都多少玩具啦,天天就纏著你爺爺要這要那,也不給爺爺倒杯水,說聲辛苦了。」兒媳婦笑罵著,走過來接過他手上不知道何時多出來的重物,說。
「爸你先歇歇,我把菜拿去冰箱。」
……一切就像那一天的重演,一家人其樂融融包了頓餃子,拍下照片,在除夕夜裡一起慶賀新年。
雖然這是夢,但賀安家已經完全投入其中,再也不想醒來了。
可是,時間並不會停留在幸福的那一刻——
電視上,慶賀新年的晚會突然停播,緊急插入一條新聞。
「緊急通知,專家組已經確認,天上的鏽日是末日徵兆,一場可怕的極寒天災將在6天後降臨東洲,請東洲民眾立刻收拾行李,按照政府安排緊急撤離。」
「北洲、中洲、南州、西洲的邊境將從明日起對東洲民眾開放,再次提醒,這不是玩笑,請大家儘快撤離東洲……」
全家人都愣住了。
「啥玩意兒?」妻子掀起窗簾往外看,「白天那太陽是鏽日?」
「什麼極寒天災,老公你來看看,我怎麼聽不懂電視上在說什麼?」
聽到他們的話,賀安家只覺得一股涼意自腳底竄起,他忍不住問:「鏽日?天上出現鏽日了?」
「是啊,白天鬧得很大,網上到處都在說呢。」兒子驚奇地看向他,「爸你不知道?」
有哪裡不對,可賀安家顧不上這些,他慌亂地對親人們道:「快,收拾東西,我們趕緊走!」
「啊,為什麼要走啊……」
「聽我的!」他罕見地沖沒完沒了詢問他的家人們發了脾氣,厲聲道,「我們得離開東洲!」
於是,一家人聽從他的指揮,開始準備各種必要的物資,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開始逃離。
立刻行動起來的人,比他們想像的要多。
黎城接到指示,往南州撤離,於是一家人著急忙慌趕去搭開往南州邊界的高鐵。
可高鐵站到處都是人。
這種架勢讓大家都慌亂起來,而政府一派嚴肅,完全不像是在說謊的態度,也讓所有東洲人都慌了。
起初還有秩序,但很快,恐慌的人群就讓事情失控,人們沖向高鐵,如同擠地鐵一樣往上擠。
行動迅速的賀家人占了先機,在事態失控前上了高鐵,可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高鐵就湧入了可怕的人流,賀安家在推搡間,差點和家人走散。
他緊緊護住妻子,轉頭卻見到人群里,兒子和兒媳驚慌的臉。
「爸,你有沒有看到言言?他不見了!」
賀安家眼前閃過孫子躺在冰雹里的小小軀體,只覺得眩暈。
「我們去找,你看著你媽,別讓她出事!」
賀安家對兒媳說。
他和兒子分頭在人群里尋找,大聲喊著孫子的名字,可是壓根聽不到孫子的回應。
車廂里太吵了。
很快,隨著有人跌倒,車廂里發生了可怕的踩踏事件,賀安家的心中開始生起絕望,被人一個推搡,抓住座椅背的手一滑,他摔向旁邊的座位。
座位上的人正要驅趕他,一道怯怯的聲音傳來:「爺爺?」
賀安家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到小小的孫子,正躲在桌子下,用恐慌無措的眼神看著他。
「這是你孫子?太好了,這孩子差點被踩到,自己溜到這裡來了。」座位上的人尷尬說。
賀安家眼淚都涌了出來,他握住孫子的手,儘量放輕聲音安慰:「沒事,爺爺來了,言言不怕。」
爺孫倆被迫留在了這裡,賀安家緊抱著孫子,坐在小桌上,等待人群冷靜下來。
事故與死亡總算讓激動的人群願意聽指揮,隨著乘務員的安排,多餘的人被趕下了車,可車廂內人多的還是像高峰期的地鐵。
但至少,車能啟動了。
賀家人互相通報了平安,忍耐著無法行動的擁擠,等待離開即將成為末日的東洲。
這一次,全家一定能平平安安在一起。
賀安家心想。
高鐵駛過一個又一個站點,外面哭喊絕望的人群越來越多,等賀安家注意到時,已經有人群被擠下了站台,來不及停的高鐵砰地一聲,脫離了軌道,車廂翻轉,賀安家眼前一黑……
再次睜眼時,眼前又是熟悉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