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通常怕生,她剛生完那陣,家裡的男人別說抱孩子,站在兒子面前,兒子都要嚎兩嗓子。
而眼前這個小公主,一點都不怕皇帝,不僅如此,還不老實地伸出手要去打自己的父皇。
元衡伸出食手指來,擋住滿滿就要揮來的小拳頭,輕聲說了句什麼,那小姑娘當真不鬧了。
這孩子莫不是皇帝自己放在身邊帶?
舅母一時納罕,莫說是皇帝,就是尋常男人,也少有將女兒放在身邊養的。
元衡注意什麼,一下下拍著懷中的小糰子,目光忽地掃向她,多了幾層冷意,像是外面裹的霜似的。
舅母心裡一顫,回想一番,便先跪地行了一禮,「民婦不懂禮數,還未拜見陛下,陛下見諒。」
元衡未說她有過,可到底也沒說什麼客氣話,冷聲道:「起來吧。」
他目光轉向岑璠,轉而便收起些鋒利,舅母竟覺方才是自己看錯了,就連他懷中的小姑娘都張著嘴,像是看愣了一樣。
「人都來的差不多了,咱們過去吧?」
岑璠點頭,拿起床上的那頂小帽子,給晨時剛剃好發的滿滿戴好。
如今已至冬日,又一個年關將至,她出了月子,昨日沐浴焚香,身上帶了一股清香,隱隱夾雜著一點乳香。
她沒有穿那厚重的禮服,只一身竹青色扎袖長衣。
她在懷孕的時候顯懷便晚,到最後幾個月肚子到底也不算太大,這一個月來有太醫調養,終歸恢復的也快。
元衡拿來一件白狐裘襖,披在她身上,寬大的長袍遮住了她的身形,顯出身子高挑,還顯出幾分成熟的韻味來。
他攬了她過來,另一隻臂托著小姑娘。
他的一切,仿佛都在這兒了。
寒冬冰封了溫度,前幾日下的一場大雪尚在枝頭,前些時日紫芯掛在樹上,給小姑娘祈福的紅帶還在風中飄揚。
瑞雪兆豐年,想來是個好兆頭。
就像一場夢,比他夢到的那夢還要不真實,還要溫暖…
他將她攬近了些,寬大的肩替這對母女擋住了背後而來的凜風。
滿滿一直被元衡抱到了東堂。
席上已是賓客滿座,見到皇帝抱著孩子,俱是一陣沉默。
滿滿養在含章殿,這是第一次被帶到皇宮的地方,這太極殿的東堂平日用來設宴,比起含章殿更加金碧輝煌。
一陣咯咯笑聲,打斷了滿堂寂靜,滿滿在元衡臂中愈發不安。
元衡沒去開口哄她,只輕輕握住她的小手。
若是照平日那個哄法,他這個帝王怕是真的要威嚴掃地。
岑璠見狀抱來滿滿,站起身來,抱給元衡的那些親戚看。
這孩子每日見人見的多,也不怎麼怕人,見到生人時只是收起些傻笑,裝作認真的樣子,左右轉頭認人。
在坐的都看得出兩人對小公主的寵愛。
廣陵王一死,皇室其他幾支不成氣候,只得依靠現在的帝王,便是變了法地夸。
誇來誇去,小輩便是犯了禁忌,「這孩子比三叔家的女兒長得還要好看。」
元衡的三叔,正是造反的那位廣陵王。
元衡低下目光多看了眼那小輩,倒是未說喜惡。
長輩卻狠狠打了一下,「瞎說什麼,你哪兒有什麼三叔。」
這一打不要緊,在岑璠懷中的小姑娘卻被嚇著了了,一下子變臉,趴在岑璠懷裡放聲大哭。
帝王剛才並沒有在意,這下卻是真的冷了臉。
滿滿抓緊了岑璠的衣裳,一旁的嬤嬤見了,就要接手,小姑娘卻是越哭越凶,連碰也不讓碰。
元衡見狀手穿過小姑娘胳膊下,輕輕抱起來。
就準備親自哄時,小姑娘卻低頭,像是想抓什麼東西。
元衡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單手托住她,先摸上自己的腰帶,看了看她的反應,而後摸上腰間那柄尚方寶劍。
「想要這個?」他問道。
小姑娘還不會說話,但顯然是想要,嗚咽出聲。
元衡二話不說,取下了自己腰間的寶劍,小姑娘緊緊抓住,滿臉通紅。
「滿滿想要,便送給滿滿怎麼樣?」
或許皇帝沒有注意到自己說什麼,可其他人都聽了個清楚。
那把尚方寶劍,乃是宮中工匠特地為皇帝打造,寶劍上刻有龍紋,並不是普通的寶劍,見寶劍如見帝王。
皇帝要將這把劍送給小公主。
席間不少人因為小公主的哭尚且腿軟,聽到帝王這句話,不敢多試探,連連點頭,「公主殿下生來便敢執劍,將來必有大作為…」
元衡聽言,不置可否。
這件事無人再提,小姑娘摸到寶劍後也不哭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