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溫柔得似水一般,岑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道:「方才吃了幾顆梅子,興許是冷得吧…」
元衡瞥向槿兒手上的梅干,打開來,眾目睽睽下送到她嘴邊一顆。
岑璠倒是也不扭捏,張嘴吃了那顆梅干。
「等下讓韓澤再多送上去馬車上。」元衡說罷,上手攏了攏她頸邊兔毛領子。
岑璠微微頷首,看向他,覺得剛才見到人的事也瞞不過他,乾脆自己承認,「我剛才去馬車那邊找殿下,見到了那個女子。」
元衡卻還是一副好脾氣,「嗯」了一聲,又塞了一顆梅子到她嘴裡,「她都說了些什麼?」
岑璠回憶了回憶,道:「說下毒的事。」
元衡笑了笑,同她說道:「當年文昭儀被打入冷宮,已然瘋了,給母后和元斕下毒,應當是受了當今皇后挑唆,否則靠文昭儀一個瘋子,那碗紅豆湯不會送到母后手中。」
「那位昭儀可是與先皇后有什麼恩怨?」
「文昭儀曾
與人私通,還誕下過一個孽種,是母后告發的這件事。「他將這些事徐徐道來,依舊用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眼神。
岑璠約莫是明白了前因後果,點了點頭,躲開他的目光,看向他手裡的那盒梅,口中還泛著梅乾的酸甜。
「殿下不能吃梅,那陛下或是先皇后可有不能吃梅的?」
話一出口,岑璠便是收住話。
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忽然想問這個問題…
元衡卻認真回憶了一番,「母后不曾,至於父皇,孤也不知道。」
岑璠沒再追問什麼。
「皎皎問這個做甚?」
「沒什麼…」
*
山谷綿延,出了山道,便離晉陽不剩幾日。
一路上,他愈發沉默,每每岑璠以為他失了前幾日的新鮮感,他卻都會在夜晚找到她,打消她的念頭。
岑璠也漸漸明白了他為何沉默。
已經不剩幾日了…
快到晉陽時,忽然兵分兩路,一路向南直下,另一支留守在了晉陽城內。
到府上那日,元衡在府門外站了許久。
岑璠下車時,徑直就要入府。
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橫抱起時,岑璠眉頭皺成一團,用力掙扎。
元衡穩穩抱住她,湊在她耳邊,近乎懇求,「再扮一晚,已經最後一晚了…」
她又掙了兩下,卻發現擰不過他的力氣,只能問道:「殿下當真?」
「當真…」
他承諾一聲,抱著她進了王府,直向西處的小院去。
這處小院子,岑璠許久沒有來過。
再環視一周,岑璠便是明白過來,為何自己當初會覺得熟悉。
這應該就是她夢中出現過的小院。
原來她上一世,便是在這偏僻的地方,困了自己五年…
春景將至,院內的雪早已消散,枯草已經被星星點點的綠意遮蓋,土腥味混雜其中,一片生機盎然。
岑璠撫過院中的石桌,看了看院中尚在盛放的白梅。
即使是這晉地的白梅如今也盛放,甚至都快凋謝了。
元衡就這麼看著她漫無目的地走動,像極了新築起巢的鳥兒,盤旋於所棲的草木。
可她並不是要在此築巢,而是要走了…
元衡屏退了所有人,依靠在月門外,恍然間想到前幾日的那個夢。
夢中他最終也將蕭瑟小院裝點成了這派溫馨模樣,和她在這裡,守著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出世。
可那種幸福只有夢裡才擁有,即使是在現世,也不曾再抓住過絲毫。
漸漸地,有什麼模糊了視線。
就連上一世都變得模糊,仿佛只有那場美夢,和現實交織成一團。
他抬起頭來,許久後才又看清天上雲,嘴角彎起了一點笑意。
他靜悄悄走到她身後,直到很近時,岑璠才聽到腳步聲。
她放下手中的花枝,微微轉頭時,溫暖自背後籠罩,胸膛緊緊貼住她的後背,能感覺到心跳聲聲迸出。
他頭輕輕搭在她的肩上,問道:「你能不能為孤做一道菜,什麼都好…」
岑璠道:「殿下,我…真的不會。」
元衡道:「會下面嗎?一碗麵也行…」
「孤同你一起…」
岑璠抿了抿唇,想到是最後一晚,便是也答應了下來。
這處小院的耳房後有一間小灶房,只做一碗麵,倒也是夠用。
岑璠到底只會下面,和面擀麵這種事倒是不會。
元衡抓了把麵粉,添了把水,很快用擀麵杖擀出了一張平整的麵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