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衡回過目光,不再去想此事,卻忽然間發現皇后的些許異常。
那皇后並沒有在看悶頭喝酒的太子,目光一動不動盯在那彈琴的樂師身上,眼睛似比平日裡少了些撫媚深邃。
那雙眸淺得能看出情緒,似震撼,似還有些極力掩飾的恐懼。
可也只是片刻,皇后便低下了頭,掩起袖喝了盞酒。
那些情緒便被掩在了宮裝廣袖之下。
元衡想到前幾日的事,心有思量,轉頭看向身旁,卻見她也在盯著皇后的鳳座。
她也很快低下頭,遮起了情緒,比起他還要平靜許多,即使是他這麼明目張胆看著她,也絲毫沒有想要看他的意思。
元衡皺起眉,問道:「在想什麼?」
岑璠頓了片刻,壓低聲音,「自然是在想公主說過的話,還有殿下準備什麼時候,怎麼替我報仇。」
元衡便沒再問下去。
一場宴席散後,顯陽殿外舞起龍獅,一條火紅的長龍盤旋纏繞,似騰雲駕霧。
火樹銀花綻放,映著高閣,照亮了皇宮裡的夜空。
眾人駐足在殿外,仰頭而望,讚嘆歡笑不斷,只有深宮之中一片寂然。
忽然有宮人急匆匆來報,皇帝和皇后齊齊神色一動。
元衡雖是站的不近,卻也不遠。
「陛下,不好了,爾朱氏的姑娘落水了!」
元衡下意識先看向周遭,那太子竟是不在席面上……
他眼睛一掃,最後又盯向皇后。
皇后問道:「怎麼回事?」
那太監低頭,將事情解釋了清楚。
大概就是幾個姑娘去和貴嬪去過橋走百病,那爾朱姑娘一個沒站穩,跌落下橋。
皇后聽聞後,率先走下階,爾朱玹向皇帝行了一禮,也很快跟了上去。
皇帝也想過去看看,可一掃周圍所有人,並未動身。
元衡道:「兒臣替父皇去。」
皇帝多看了他好幾眼,心中有疑慮,卻還是讓他過去了。
元衡去時,那爾朱姑娘已經甦醒,正在岸邊俯身咳水。
貴嬪身邊的兩個婢女正拍著她的後背,那皇后在一旁噓寒問暖。
太子撇開頭,渾身濕透,身旁並無護衛,低頭看著地上的女子,神色木然。
元衡問道:「殿下為何來此?」
「孤只是想給太子妃放盞花燈,她從前最喜歡來此處。」太子盯向湖面,又斜睨向他,「皇兄以為孤為何來此?」
元衡笑了笑,「太子殿下莫要多想,皇兄只是奉父皇之名來看究竟發生何事。」
說罷,他的眼睛還是瞥向了遠處的爾朱氏的姑娘。
太子顯然是看到了,他臉色一沉,道:「皇兄便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便是。」
元衡道:「太子殿下放心,皇兄遵父皇命令前來,自然是不會允許發生什麼。」
太子倒也沒什麼好臉色,一拂袖便要離開。
皇后還在關心那爾朱氏的姑娘,見到太子要走,卻是大驚,「你要去哪裡!可知禮數?」
太子一時間有些怔愣,盯向皇后,而後又看向那嗆水的姑娘。
臉色蒼白,似柳般弱不經風,卻泛不起任何憐惜。
他道:「兒臣方才救起這位姑娘,便已是知禮數,母后還要如何?」
說罷,也沒管皇后時青時白的臉色,便離開了。
元衡拱手一禮,「陛下讓兒臣來看,既是這位姑娘無事,那兒臣也告退。」
皇后似是愣了一瞬,靜下來許多。
元衡離去時,煙火也近乎散了,宮牆之內又恢復了些寂靜,還瀰漫著些硝煙味。
一場紛擾鬧劇後,爾朱玄請罪。皇帝並未怪罪,備了些燈謎來猜,幾家世家公子小姐得了彩頭,倒也算喜慶。
宴席散去,宮燈的華彩也隨寂靜黯淡了幾分。
元衡和岑璠徑直去虞家接珝兒。
虞佑柏親自送珝兒出門,倒是爽快。
黃氏將兩盞花燈遞到珝兒手上,給珝兒使了個眼色,也沒多說什麼,回頭三望,隨虞佑柏進了門。
珝兒提著那兩盞花燈走到岑璠面前,「阿姊,這一盞是阿娘給你的花燈。」
岑璠手握了又松,最後忍耐下來,「你拿著便是。」
元衡也跟著掃了眼他手上的花燈。
做工粗劣,平平無奇,樣子也不算別致的兩盞荷花燈罷了。
他就要收回目光,卻是掃見
少年身上被花燈照亮的一枚玉佩。
那枚蓮形玉佩中懸掛有銜珠鯉魚,他並未見少年戴過,卻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