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遮掩的威脅,讓高順徹底冷下臉。
護衛隊穿著制式服裝,拱衛中間的馬車,他們由此判斷馬車上的是主家——這並不奇怪。但,馬車上坐著兩個人,除了身為陳王世子的劉昀,陳群也跟他同座。兩人都穿著便於出行的士人常服,材質、做工所差無幾,這幾個賊人如何知道他們的主人是劉昀,而不是旁邊的陳群?
恐怕只有一種答案——這群人有備而來,根本不是恰巧攔在半途,隨便挑一個車隊搶劫。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不管他們如何退讓,這些人都不會善罷甘休。就算就算他們權衡利弊,希望和平處理,這些逆賊怕也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
思緒流淌,高順沒有立即做出回應。
他的胸膛堵著一腔怒火。方才賊人輕視他的時候,他沒有生氣,如今這群人將目光盯上劉昀,反倒令他慍火上涌。
可不管再怎麼動氣,高順都沒有展露出來。他假借需要回去匯報的名義,勒著馬回到原來的車隊。
在劉昀面前,他去繁就簡,將剛才盜賊的話與自己的猜測一併道出。
聽完高順的敘說,劉昀暗道果然。
之前郭士子提醒他「一路小心」,他便隱約意識到這一路或許不會太平,也猜到是什麼人想對他下手——
刺殺黃琬的幕後黑手,早已將豫州視為囊中之物。此人不願德高望重的黃琬占據豫州牧之位,自然也容不下同樣身負盛名的陳國。
即使劉昀這幾年行事低調,從不張揚,但就他搗鼓的那些東西,想完全當個隱身人,基本沒有可能。陳國也沒法封鎖出入,總會有那麼一些人或有意或無意地傳出消息,引起圖謀者的關注。
僅需隻言片語,就能引起幕後之人的殺心。
這些賊匪的反應,佐證了劉昀的猜測。
他們並非狹路相逢,而是特地蹲守在這,等著自己入網。
想到這,再聯繫賊寇要求高順轉達的話,劉昀微不可查地皺眉,感到不可思議。
不管是攔路搶劫,還是有針對性的劫殺,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同意盜賊的條件,獨自一人冒險,深入敵營。
盜賊怎會提出這樣的條件,莫非把他們當成了傻瓜?
心中隱隱生出一股違和感,卻又找不到緣由。
劉昀停止紛亂的遐想,暗示護衛加強警戒。
「賊匪約莫五十餘人,雖然人數眾多,但也並非不可戰勝。他們那蹊蹺的要求,若是試探與挑釁倒也罷了,怕只怕……賊子在拖延時間,等著其他人來。」
陳群板著臉,按住腰間的佩劍。
「若是突圍,你有多少把握?」
劉昀並袖而坐,取出鞶囊中的迷你弩:「若要無傷,用最快的速度甩開他們,大約只有八成的成算。」
「八成,差不多夠了。」陳群用指尖輕輕推開刀鞘,「比起潛藏在暗處的危險,剩下的二成不足為道。」
「表兄小心。」
「世子才是,你是他們的首要目標。」
如若達成某種共識,兩人同時向賊寇所在的方向眺望,蓄勢待發。
見他們這邊久久沒有回應,盜賊不耐地大喊:
「喂!你們商量好了沒,莫不是生了怯……」
話未說完,十支弩箭迎面而來。
因為距離的緣故,最初賊寇們並沒有發現箭矢。當他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弩箭已迫近眼前,與他們只有幾尺的距離。
絕大多數盜賊來不及反應,被弩箭射穿右肩。
盜賊首領狼狽地避開箭矢,跌落下馬。他倉促地罵了一句髒話,以最快的速度爬起。
一抬頭,對面已棄了軺車,割斷車架上的套繩,坐在兩頭拉車的挽馬上,與其他馬騎一同揚鞭,推鋒而來。
首領神色驟變,嗓子因為急切被掐得尖銳,直穿耳膜:「快攔住他們!」
盜賊這邊也騎了馬。雖然他們的人與馬質量不佳,比不得陳國的乘騎,但勝在數量眾多,比對面多了二十有餘。若是群起而包抄,縱使不能戰勝對方,也能攔上一攔。
至少,盜賊首領是這麼想的,也在第一時間下達包圍的命令。
但當身後的手下領命向前,落在最後的首領額心一跳,生出不妙之感。
人數不對,少了五分之一。
再往身後一探,首領大駭。
十支弩箭,有九人被射倒在地。除了堪堪避開弩箭的他,剩下被當做目標的人都被射中肩膀或大腿,倒在地上呻/吟。他們一時之間死不了,但已失了戰鬥力。
「這怎麼可能!」首領寒毛直豎,「這個距離早已超過輕弩的射程,就算是弓箭,也很難射到這個距離——這種殺傷力和距離,不是只有笨重的重弩才能做到嗎?」
然而眼前根本沒有笨重的大型弩機。陳國護衛單手提著的,唯有半臂長短,只需單人單手就能發射的輕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