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可好?」
她冰冷地問。
結果換來一聲心不在焉的『還行』。
她把犀角梳子很用力地放回妝匣,這麼大的聲音還不見他抬頭,於是堅定了他在自己甩臉色的念頭。
秦媽媽說的對,有氣就撒,憋在心裡只會委屈自己。
「幾日不見,陛下來坤寧宮一趟不聲不語,是給臣妾不痛快的?」
這話打在雲團里,換來他不言語的起身,站在妝檯一側滲滲地垂看自己。
過一會兒,她忍不住要起身避開這目光時,見他深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我讓人去查了姚安泰的生平。」
崔雪朝頓了下,雙手環臂,眼神戒備地看著他:「所以呢?」
她以為他要動怒,卻不想個頭奇高的人突然單膝跪在自己身前,萬分慚怍,「紅袖招的那場劫殺是我指使手下去做的。」
他以為開口坦誠,是戳破了兩人心照不宣的窗紗。
卻不想,這話引得她眼神空白了好一會兒,嘴唇輕顫,好半晌未語淚先流了滿臉:「...你....你說..什麼?」
某種猜測浮上心頭,袁望震愕,瞪大眼睛看向她眼中:「你不知道嗎?你為什麼不....不對!你....」他氣不成音:「為什麼你會不知道?」
緊隨而來是他的惶恐,如果她不知情,自己此刻的坦誠無異於是在撕開她心頭的傷疤!
他咬牙再三斟酌,卻被一股大力狠狠攥住肩頭,「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心知這事兒一旦開頭,斷沒有中途再遮掩住的可能。
只好讓她莫急,一邊緩著說:「當年我派人去南邊籌糧....」
隨之他話音的展開,往事一幕幕翻上湖面。
她知道自己殺了一個當官的,惹禍了,但當年姚安泰在南康有些本事,早早把自己接走藏了起來。
聽到他輕飄飄的一個殺,紅袖招滿樓一百一十八人死傷過百,想起那年她在城裡望著紅袖招樓里的黑煙,崔雪朝忍不住打個寒顫。
「是我...是我殺的人...」
她呢喃著,眼淚糊滿眼眶看不清他的臉,但她顧不得那些,漸漸撕心裂肺起來,只一個勁喊『是我』!
「不怪我!是他非要拉著我走,我不願意,他把紅嬤嬤推下樓,又讓手下殺了樓里的打手!是那人先...」
「我知道,我知道。」
袁望扶著她臂膀,見她臉色瞬間霜白,揚聲喊『去傳太醫』。
她沉浸在痛苦中,聽不得他敷衍,恨恨地讓他看自己,「一百來條人命,全是可憐人!他們....我們只是想...只是賺錢,沒有害過人!是我殺了那個人,是我....」
說到最後,她抽噎著搡開他的擁抱,「你走!你走!」
他也在哭,卻不肯放她離開,牽絆著衣袖,讓她體諒自己當年的苦衷。
崔雪朝心頭大慟,用力抽回自己的衣袖,下一瞬世界翻轉,在一片驚呼下跌入黑暗中。
第56章 別再鼓動你主子跟朕分開……
再醒來時, 暮色四合,昏暗的拔步床帳帷上投映出近處人的渾然輪廓。
見她醒了,袁望吩咐端茶來, 阿屏送來一盞參茶, 靠在不遠處擔憂地瞧著陛下親自扶起娘娘,動作細緻又溫存, 幸而清醒後的娘娘不再如先前那般歇斯底里,垂眸一點點喝完。
「太醫說你是驟然情緒激動,一時發昏,那程子我餵了點安神的補湯, 所以你才睡了這麼久。」袁望見她不肯看自己的眼睛, 心下酸澀, 猶豫幾番,還是沒再提及前緣, 吩咐下人傳晚膳。
平常這時分崔雪朝早已用過晚膳,一碟子一盤的東西如流水般送到床畔, 袁望給她舀了一盞魚燕, 「昨日你吩咐小廚房送來這道菜,我吃著不錯, 方才便吩咐她們預備下了。」
這話乍聽著很溫馨, 實則藏著他小心翼翼的試探, 盼著她看在兩人過去的愛意相處對他別太冷漠。
旁的不敢奢求,肯接下他的呈遞就是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