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活已經落筆了,但也談不上下筆如有神,時不時停下來思考怎麼寫才能避免閱讀報告的那一方遭受理智衝擊。
這也是白桑將交流任務推到他們頭上的原因之一。
白桑是沒有這種敏感性的,『超出認知的存在』在他這根本沒有明確定義。
而趙活他們直面第一手情報時就已經被衝擊過一次了,轉述給其他人的第二手消息自然也會再過一遍篩,帶給其他人的認知衝擊力度會再度減弱,從而確保這些信息對其他來說是安全的。
白桑將視線投向了房間另一側,焦黑的身影蜷曲在床鋪上,侍女一遍遍的擦掉體表滲出的淡黃色液體。
融化了大半的臉異常可怖,曝露在外的血管時不時抖動,才顯露出這具身體依舊還活著的事實。
周醫生捧著鍋連湯帶水全喝乾淨了,一抬頭就看見白桑目不轉睛的盯著雷雲的方向看,不由好奇的問道:「你在看什麼?」
白桑:「我觀察了半天,道長好像睜著眼睛……」
正奮筆疾書的趙活和王賀動作一頓,現場響起了兩重奏。
「真的?」
「道長他醒了?」
白桑踩著噼里啪啦的雷聲,一頭扎進了雷雲中。
周醫生看傻了:「雖然我知道他不是人,但這也太不是人了……」
趙活跟王賀埋頭奮筆疾書,頭都不帶抬的。別說他們目前狀態不佳。就算是滿狀態全神裝,他們也不會試圖挑戰連詭物都扛不住的認知衝擊。
不過雖然沒法親眼目睹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現場不是還有一個轉播員嗎?
王賀低著腦袋道:「我不敢看。周醫生你形容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記得點到為止,不要說得太具體……」
周醫生有些嫌棄轉述還得打碼的行為,但奈何現場能跟他分享此刻情緒的只有這兩個弱雞,於是含含糊糊的道:「他進去了,踩著雷雲進去的。聽見雷聲噼里啪啦響個不停了吧?沒一道雷劈到他身上,這個場景怎麼說呢?」簡直就像兩者壓根不在同一個圖層似的。
聲勢浩大的雷光在房間裡耀武揚威,周醫生稍稍動彈一下,都能感受到電光拂過毛孔,泛起一陣陣酥麻感。
當然,白桑肯定不是這麼覺得的,他踩著漫天雷光接近雷雲時的姿態,看起來就像步入一個毫無威脅的桃花源,讓周醫生陡然想起之前行走在這座宅邸中時所看到的畫面。
在他們眼中,這是一片混沌無序、充斥著混亂的虛無,而在白桑眼中,這是陽光明媚的江南園林。
想到這,周醫生突然頓悟了:「我好像猜到你們要怎麼才能離開這了。」
趙活跟王賀因為突然跳躍的話題愣了下,更驚訝於周醫生這句話:「要怎麼才能離開這?」
周醫生斬釘截鐵:「讓白桑找到出口。」
王賀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不是已經找到出口了嗎?我們不就是因為碰不到出口才出不去的嗎?」
「誰說Z-003隻有一個出口?我懷疑你們碰不到那個出口,是因為大門本來就不是為你們準備的,畢竟主人和偷渡者肯定不可能從同一扇門……」
周醫生還想說什麼,視線一凝,表情愕然。
王賀險些扭頭去看身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所幸及時克制住了自己,追問周醫生:「怎麼了?」
周醫生張了張嘴,想起這兩人的脆皮程度,又咽回了一肚子的話:「別問,問了我也沒法跟你們形容……」
之前紅彤彤的『番茄』仍然讓他記憶猶新,沒想到,白桑一出手,畫面又上升了一個限制級。
漫天雷光中,他隱約窺見白桑伸手撥弄著藍色弧光,包裹著手腳的血肉蠕動著在他腳下匯聚成一灘血色,露出雷雲中突兀的手和腳。
到這裡,發生的一切都還在周醫生的接受範圍內,直到白桑觀察完長出來的手腳,伸手一點。
地上那攤血肉驟然翻滾,像一張不斷延伸的菌毯,沿著那一簇簇微光攀升,須臾間『掛』在了雷光上,形成一片血網,大有裹挾整個雷雲的趨勢。
猝不及防的窺見這一幕,周醫生整個詭都蒙了,無數想法在他腦海中誕生又泯滅。
有那麼一瞬間,他成了『祂』最為忠心耿耿的僕從,喃呢聲在耳邊徘徊,還沒聽清就被他腦海中陡然浮現的龐然大物碾碎了。
那個龐然大物不是其他東西,正是一切恐懼和貪婪的源頭——Z-003。
它一出現,就將周醫生拽回了錨點。
周醫生不敢再托大,火急火燎的收回視線,打定主意再也不瞎看了。
他之前一個勁的跟白桑說人類很脆弱,現在突然發現,他其實也挺脆弱的……
周醫生那邊的動靜,白桑有所關注,但不多。他大部分精力都在周正已身上。
發現周正已好像睜著眼睛後,白桑走近床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周正已的瞳孔跟著動了動。
然後他又確認了下受傷不嚴重的部位,特別是那隻手和腳,驚喜的發現周正已手腳上的小傷已經癒合了,這讓白桑對周正已的傷勢好轉程度有了極其樂觀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