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這一切,都是悄無聲息發生在保衛隊的眼皮子底下的。這意味著,保衛隊引以為傲的防衛制度,被人按在了地上摩擦,這是比死了幾個小人物,更為嚴重的事情。
風沙一晚上都沒有睡。她自責地坐在保衛處的前台,抱著自己的腦袋,眼神虛焦落在空中。
她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同尋常。
她的【危機神經】,沒有對襲擊者做出任何反應。
留觀室的人,是因為她而死的。
風沙抽了一張紙,在手心裡揉成團。眼神依然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這是她來伊甸園的第二年,也是來保衛隊的第一個月。
她是第一次見證這樣的情狀。這一切的原因,似乎都是因為自己的擅離職守。
風沙手邊的碎屑堆疊成山。
保衛處因為這件事情引起了軒然大波。眼前的人來來往往,快到白天的時候,一個人坐在了風沙的旁邊。
是保衛處的大前輩,祝離。也是風沙一直欽佩的對象。
溫柔的前輩坐在風沙旁邊,問:「感到自責嗎?」
這話一出,風沙的眼球忽然一酸,她感到無地自容,只想找個洞鑽下去。她用紙巾遮掩著自己的臉,忽然想要放聲大哭,但這裡是公眾場合後,風沙就一遍吸著氣,一邊把眼淚擦乾淨。
她什麼也不想說。
什麼也說不出來。
祝離的餘光瞥到風沙,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臉上和猴子一樣狼狽。她把鋼筆放下,撐著下巴:「整個保衛處,上到執行部,下到後勤部技術部,全部出動了。今天晚上,從隊長到門口掃地的,沒有一個敢休息。」
風沙抽紙的頻率,瞬間從一秒一張變成了一秒三張。
祝離欣賞了一會這有趣的畫面,才緩緩說道:「今天大家努力了一晚上,這裡問知情人士,那裡找A-1106修復監控畫面,其實不是因為那三個死了的人。」
「他們是因為別的而著急。」
祝離面前依舊人來人往,人群著急而又急促,腳踩過地板的聲音混合成韻律奇特的樂曲,像漲潮前的疾風和雲層翻湧。
祝離把紙巾擋在了風沙面前,柔軟的紙巾遮蓋住了刺眼的陽光。
「你不必感到愧疚,」祝離說,「技術部修復了一晚上,終於修復出了幾個畫面,你要看看嗎?」
風沙頂著一雙桃子眼,打著嗝:「不需要保密嗎。」
祝離:「放心,這馬上就不會是秘密了。」
她打開終端,上面只有幾個畫面。
昏暗的房間內,一個女人,出現在了上空。這個女人,打扮的很怪異,她臉上妝容濃厚,五官也很陌生。在她的眼上,紅藍色的眼影交疊,眼尾拖出一條長長的弧線。旋轉的馬尾落在雙肩上,她身上,點綴著各種關於南瓜的飾品,比如眼下的小貼紙,比如背著的南瓜包,又比如帶著的南瓜項鍊。
黑色帶有條紋的抹胸上衣,以及連接而成的裙子,裙子的邊緣,是彎刀狀。
怪異的妝容,怪異的穿搭。
比這些更怪異的,是她的身體。
在她的身後,有一雙翅膀。仔細一看,就能看見,那對翅膀,幾乎是貼著背脊,從骨頭裡長出來的。
這絕對,不是人類的身體構造。
風沙臉上的難過,頓時蕩然無存,她臉部肌肉緊繃,理智瞬間回籠,開始分析:「她的面部結構和五官很平整,鼻柱細長,鼻頭勻潤,眼頭和臉型都呈現平緩狀,是很典型的西部長相……也不排除在別的地區生長的可能性!」風沙站了起來,說:「她是類人的異形嗎!我現在就去把她找出來,我的【危險感知】能很快感知到異形的!」
「……」
祝離端詳著終端上的影像,沒有立刻回應風沙。
「抓她?」半晌,祝離笑了,問風沙「你覺得,她是壞人嗎?」
風沙握緊的拳頭,忽然鬆了下來。她忽然明白,後面祝離要說些什麼,但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地說:「……是她殺死了那三個人,如果沒有這個女人,那三個人說不定不會死……至少不會死的那麼快!」
祝離欣賞完這幾幀畫面後,把終端的最後一個畫面定格住,放大。
祝離:「你知道,你的【危險感知】為什麼沒有觸發嗎?」
在終端的畫面里,女人低頭俯瞰著一片焦黑的□□,光源到了她身邊,仿佛被什麼東西憑空吸走,於是她身邊的光影對比格外明顯。為了觀察到被感染者的每一個表情,留觀室的監控高清的可以看見皮膚的肌理。
祝離放大,就能看見這個造型奇怪的女人,眼尾微微下垂,睫毛遮住半邊眼白,眼睛附近肌肉縮緊,瞳孔盯著下方。
——那是憐憫的眼神。
風沙張了張口。她看見祝離朝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祝離唇邊的笑意不減。
「但你的猜測沒錯,她並不是個好人。」
擁有強大實力,並且身份地位不詳,還可能威脅到伊甸園的人——
就算不是個壞人,也不能是個好人,更不能是個英雄。
「……」風沙問,「那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殺害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