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
音折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這血氣重到幾乎凝實,沉甸甸浮在空氣中,呼吸之間,吞吐入腹。
「嘔——」
她撐著樹,彎腰乾嘔。
原先來時的大片森林,鬱鬱蔥蔥的大樹,全都攔腰折斷,夷為平地。
一馬平川的平原上,散落著、堆疊著野獸破碎的血肉肢體。
到處都是血肉。
這片原
本豐茂的沃土,吸足了血水,一腳踩下去,軟趴趴的暗紅色土壤,滲出黑紅的粘稠液體。
在那血肉堆積如山的屍土上,膨脹到兩米高的人形野獸,遊蕩其中。
墨黑色的長髮沿著虬結闊展的脊背流水般蜿蜒而下,直落到腿邊。
他蒼白的肌膚爬上黑金色的猙獰花紋,如同某種詭異詛咒,從腳腕到半個胸膛和半張臉,全被占據。
他的眼睛沒有眼白,一片漆黑。
這是姬梵。
此時的他,不復之前的清雅端莊少年國師模樣,宛如妖魔。
他五指黑色指甲長尖如匕首,輕而易舉挑起一隻還在哀鳴的傷鹿,將它撕成兩半。
血淋淋的生肉放進嘴裡大口咀嚼,血水順著下巴流下。
啃噬完血肉,他彎著腰,低頭嗅聞地上的氣息。
「還未到滿月,主上卻失控了……」
落天奇捏著拳頭,既想去,又不敢靠近。
你家主上難道是狼人嗎?
「我們要不先避一避吧,等主上好了……」
音折腳跟發軟,一點點往後退,稍沒注意,踩滑摔在了一塊尖石頭上,小腿滑出一道不長的血痕。
「嘶……」
血珠子一點點沁出來,匯聚成一條細線。
暮色蒼茫,清風微拂。
一陣微不可查的小風,卷著這一絲若有若無的血氣飛遠了。
直到落入那還在生撕血肉發泄憤怒和燥意的野獸鼻中。
他奇異的安靜了。
微弱而香甜的血氣,那其中蘊含著的馥郁芬芳,仿佛近在咫尺。
這是他缺失的一截最寶貴的小骨,他心臟最鮮嫩跳動的頂尖。
他的渴求,他的古欠望。
他的一部分。
漆黑的眼睛一瞬看向音折的方向。
而音折沒有察覺,提著裙角悄然離去。
歸蓬隱匿在不遠處的屍堆下,見姬梵不動了,舒了一口氣。
下一秒,姬梵就如同一道迅雷閃了出去。
音折提著裙擺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要不是簽訂了主僕契約,她現在就要鑽進深山老林,哪怕當野蛇,也不要再出來。
那人是個精神不穩定的瘋子!
他早晚能手撕了自己,然後生吞!
她要跑得遠遠的,直到一切結束。
直到安全。
但是為什麼,脊背一直發涼?
她情不自禁繃緊了背上的皮膚,豎起的汗毛剮蹭到衣衫面料,仍然頑強不倒。
她咬著牙,牙齒上下輕輕「噠噠噠」扣響著。
巨大的、兩米多高的黑影,食人的野獸一般,直立在她身後。
震撼而可怖的氣勢,變得更加強烈。
排山倒海一般,將瘦弱嬌小的她,完全淹沒在影子當中。
音折喉嚨滾動,一點點轉過身。
魔神般高大的姬梵,散發著無窮無盡邪惡與恐怖氣息,與她距離極盡地站立著。
無形的靈氣纏繞在二人周圍,甚至隱隱束縛著她的身體,讓她動彈不得。
緊跟其後而來的歸蓬和落天奇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這脆弱靈寵命不久矣。
他們猶豫一刻,齊齊退後,留給他屠殺的空間。
反正只是一靈寵,是虐殺是生吃,都無關緊要。
音折高高昂起頭,才對上他黝黑無光的雙眼。
「主、主上?」
她強行提起嘴角的肌肉,扯出一個柔軟脆弱且無比僵硬的笑。
小腿肌肉沒出息的因緊張焦慮而痙攣,她往後退了退,靠上一棵並不茁壯的樹。
並不能給她半分安全感。
現在的姬梵,肌肉虬結、寬肩窄腰,足足壯了三圈,跟原先體型的他比起來,天差地別。
一個是少年,一個是成年。
然而,姬梵並未對她下毒手。
他躬身,慢慢的,單膝曲起,半跪在了音折面前。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