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蘇慧深送她髮簪時說的話,如果它已經不適合自己,讓它呆在它合適的位置,也許更好。
冒出這樣的念頭,夏以臻已經不覺得難以接受了,夜宴過後,她想了幾晚,已經決心放下。
蘇慧深說得對,她該一個人前行,走自己的路,不該原地不動,遙望著,一心奢求去摘不屬於她的月亮。
月亮很好,可知道它很好就夠了。
恍惚中,夏以臻突然聽到倪孝雅說:「也許念念不忘的不是面,以臻。」她低頭沉了片刻,再抬起臉時,倪孝雅眸光堅定地說,「我想我喜歡他。」
夏以臻清楚地聽見了,她攥緊杯子,一瞬間平靜地接受了。
反應過來時,她決心弄清楚這種平靜究竟是不是無所謂了,於是按捺著吐息,細細地去品,品著品著,只覺得一顆心在抽絲,絲絲縷縷的,最終竟抽空了。
倪孝雅十分暢快。這些話她只跟自己國外的朋友說過,但她們沒見過盛朗,總歸不能明白她說的這個人有多好,她的喜歡與衝動又有多強烈,她說來說去總覺得隔靴搔癢,如今說給夏以臻聽,這份心情終於可以排解了。
她輕鬆地吐出一口氣,笑得更加燦然,又湊近到夏以臻面前道:「我喜歡盛朗,你看出來了嗎?我姑姑總說我什麼都寫在臉上。」
夏以臻迴避去看孝雅的眼睛,只是點點頭淺笑道:「一點點。」
「看來我藏得不怎麼好,也不知道盛朗有沒有看出來。」
夏以臻笑著,心裡應和著,卻說不出話。
「那你覺得呢?你看得出他的意思嗎?」倪孝雅思索著就蹙起了眉,「我實在看不出來,他這個人,好像有點冷,我哥說他心思也很深,看表情很難猜出他的想法。」
「不好意思孝雅……」夏以臻視線在攥緊杯子的發白的指尖上飄忽,「因為我很少會見到他,所以暫時看不出來。但我想,他一定不會討厭你,大概率……大概率也會喜歡你的。因為你很好,很值得被喜歡。」
倪孝雅備受鼓舞,捂著嘴巴笑起來:「我想也應該是,上次在陸家夜宴,我邀他跳舞,他告訴我那是他的firstdance,我好開心。」
「這樣啊,真好。」
夏以臻含笑點點頭,那日她就知道她很開心了,一張臉紅盈盈地,一直趴在盛朗的肩頭。
孝雅卻又嘆了口氣道:「盛朗這個人有點難懂,他和我之前交往的男友都不一樣,我猜不透,在他面前,我總覺得很慌亂,心跳也很快。」
「以臻。」倪孝雅面色沉下來,「其實以我的愛情理念,女人是不該花精力去猜男人想法的,也沒必要管他們開不開心。女人的精力就該放在自己身上,給自己花時間,花錢,愛自己,讓自己好。自己好了,就不會缺男人。況且但凡男人喜歡你,總會主動的。但……」
她輕輕搖頭:「他不一樣。」
「對於盛朗,我發現這些原則通通不成立。我就是想知道他的想法,也想得到他,我不覺得這樣說有什麼問題,我的條件和他很相配,家世也登對,我爸爸和姑姑都可以給盛伯伯家提供金融支持,我們兩家都會願意的。」
夏以臻低著頭,只覺得此刻起風了,窗開了一點縫隙,風就不管不顧地鑽進來,令她身上細細密密地打著顫。
倪孝雅似乎也並不在意夏以臻作何回復。她此刻坐在這,便難以抑制地回味著那日盛朗牽著她跳舞時他手掌的溫熱。
這種心情令她寥落了很久,如果不能找到一個足夠理解她又足夠能保密的樹洞將一切宣洩出來,她會一直悶悶不樂。所以她必須要在這一天約夏以臻來。
「我幾乎是第一眼就喜歡他,而且是很確定地喜歡。」
「其實我是個急脾氣,你看不出來吧?」倪孝雅笑笑,「原本我想再等等,至少摸清他的心意,但現在我反悔了,我的時間也很寶貴,不想在這種不確定的猜測里消耗我的情緒。這個世界又沒規定一定要男人追求女人,我喜歡他,就去和他表白,你說呢?」
「你說得對。」夏以臻抬起臉。她認可孝雅說的,這些語言背後的主動,勇敢,自我,通通令人欣賞。
她從前很羨慕這樣的女孩,和芮詠一樣,從不會居於人後,淹沒自己,可這麼多年過去,她也已經不會去羨慕,只剩欣賞了。
她認清自己天生就不是一個外放主動的人,安於現狀,不會打破任何一個平靜的局面,直至被逼無奈。
「我也是第一次想追男生。」倪孝雅嘴角仍吟著笑,「原本想這幾天就約他出來,但聽說他和盛宸最近一直在福建跑工廠,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所以也只能等等了。」
「總會有回來的一天。」夏以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