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
「盟主做事很有章法。」
「你怕我不管不顧直接發告天下書?」
乘白羽一愣,「我是那麼冒失的人麼。」
「滅族之恨,再謹慎的人也會失去理智,」
藍當呂真心實意,「若有需屬下效力之處,請盟主儘管吩咐。」
「多謝。」乘白羽笑笑。
藍當呂要告退,沒告退,折回來小心道:
「其實劍閣中人,大部分人品都很好,盟主不遷怒、不連坐,實乃明智之舉。」
「是麼。」
「藍護法,你是在說誰呢。」
「該不會是賀雪權吧。」
乘白羽漫不經心。
瞧來藍當呂很是躊躇一番,末了下定決心:「有一件事,盟主或許不知情。」
「哦?」乘白羽抬眼。
待藍當呂說完,乘白羽靜思一晌。
擱往常,這事……能擱就擱。
賀雪權沒直言來告,何必多事。
可或許是今日比了一場酣暢的劍,沉寂月余的精氣神點著些,乘白羽突然不太想擱置。
找賀雪權談談吧。
……
這日晚些時候,江山小雪。
新雪窸窣,倒有好景致。乘白羽午後飛去清霄丹地藏書樓一趟,趕回來,在紅塵殿約賀雪權來見。
未時三刻,賀雪權應邀而來,步入殿門,映入眼帘是身披大氅的乘白羽。
「你……」賀雪權眸色複雜,「又畏寒了麼。」
「也不是,」
乘白羽道,「習慣使然,紅塵殿的冬日總好似比別處長。」
賀雪權五味陳雜:「為何在此間起居?」
是因為,鳳簫殿你進不得麼?會教你肝腸寸斷。
乘白羽果然沒答,指一指茶案對過的位置:
「你先坐。」
「你知道烹茶最緊要的是什麼。」
「請教。」賀雪權坐得筆直。
「咦?難道我看錯了?」
乘白羽納罕,
「前些日子在偏殿,我瞧你很像是正經習過茶道。」
賀雪權不承認:「憑藉記憶模仿一二,談不上研習。」
「好吧,」
乘白羽並指一點,一簇火苗憑空燃起,茶甌當中水花漪漪,
「烹茶最難的是煮水。」
「不宜過沸,將茶尖子燒死了;不宜過涼,烹不出香氣。」
手指頓一頓,隔空上移,指向賀雪權頭髮:
「你習烹茶也好,有幾種茶葉,或許能使你的頭髮回墨。」
賀雪權眉梢略揚:「怎麼忽然說起我的頭髮。」
「沒什麼。」
「阿羽,」賀雪權笑笑,「什麼事?你只管說。」
見乘白羽不吱聲,復笑道:
「我還不知道你,你答得太快。」
「你做盟主這些年,養氣功夫見長,遮口說謊卻沒從前順手。」
乘白羽也沒很急著爭辯,自顧自濾茶:「怎麼我從前很愛說謊麼?你這話說的。」
是啊,賀雪權注視他,你從前,是很能裝的。
心事瞞得密不透風,謊言張口就來。
而今……
因為後來的日子,不需要他說什麼謊吧。
他的修為他的地位他的……愛人,都無須他迂迴說謊。
寂然片刻,
「茶好了。」
兩隻茶盞斟滿,
飲畢,乘白羽道:「你的褐發,是衝擊煉虛境前後的事?」
賀雪權瞭然:
「我說你今日如此反常,主動邀我來品茶。」
「藍當呂,多嘴。」
「我摹了幾張古方,」
乘白羽袖中摸出幾頁方子,「或許能救。有一味白桑皮的藥案,還能鞏固境界——」
「阿羽,你知道的,」賀雪權溫和打斷,「我這是心病。」
乘白羽張張嘴:啊。
賀雪權再飲一盞,不甚在意道:「都是過去的事了。」
乘白羽不置可否。
手上茶盞頓住,上好的香茗,忽然不大能入口。
「強行提升境界到底勉強,而後你的頭髮就變成現在這樣子?」
「不好麼?」賀雪權笑道,「我原身皮毛就是這個顏色。」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