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飄回來。
換一盞尋常提燈,披尋常青袍,迆迤然往行宴之所接人。
宴上不只有三家宗門,竟是連沙鳧州及臨近幾州的仙家也驚動,高朋滿座。
見乘白羽前來,殿中靜一瞬。
賀雪權下階來迎:
「更深露重,你怎麼來了?」
「許久不見你歸來,」
乘白羽笑道,「想是貪杯,我來接你。」
「呀,這是春行仙君……」
「果然姿容秀致皆是上上之選……」
「怎麼與外界傳聞不同?兩人好似還算恩愛。」
「是呀,不是說……」
聲聲議論中,兩人相攜入座。
少時,酒酣夜闌,賓客皆散,乘白羽瞧一眼右首第二席。
莫將闌坐在那自斟自飲,從頭到尾沒往上首看過一眼。
「將闌,」乘白羽喚一聲,「你來。」
咣當,莫將闌金樽擲地,拾階而上:
「師尊何事。」
「還未正式引見,」
乘白羽指一指賀雪權,「這是賀雪權賀盟主,是你師丈。」
同一時刻,
「我不是他師丈。」賀雪權冷道。
「我不需要師丈。」莫將闌更冷。
「……」
是什麼,乘白羽心想這兩人是不是八字相衝。
「盟主,我對你說過的,」
乘白羽又轉向莫將闌,
「將闌,怎麼不是呢?」
現在還是的嘛。
「就不是,」
莫將闌下巴抬著,滿臉挑釁,「我將來若想做我自己的師丈呢?」
!!席中所余寥寥幾名修士還有若干侍者,集體呆愣。
而後四散奔逃!
這是能聽的嗎?!要死啦。
嗡——夜厭玄光一閃。
「就憑你元嬰的修為?」
賀雪權傲慢一笑,貼近乘白羽,「我說什麼來著,此子圖謀不軌。」
「你修為是很高,」
莫將闌橫劍當胸寸步不讓,
「可是有什麼用?你不是與另一人攜手並肩?縱然是在合歡宗,我們結契以後尚以三心二意為恥,你放棄吧,你配不上師尊。」
「……什麼亂七八糟的?」
乘白羽已經不想著學宮傳承一類的事了,
「將闌,莫胡說,你這個逞能挑事的毛病何時改改。」
賀雪權目中暴怒,卻沒再看罪魁莫將闌,而是改看乘白羽,目光也變得幽深。
「我胡說什麼?」
莫將闌面目瑰艷又凌厲,「師尊,你難道沒發覺?你與此人早已離心!」
「你喚我『將闌』,尚且只喚名字,你叫他呢?」
「不是全名就是『盟主』!師尊!醒悟吧!」
「和他在一起你不開心的!」
咻——
賀雪權長袖一揮,夜厭破空而出。
「別!」乘白羽連忙祭出春行燈,「別動手!」
沒想到賀雪權並沒有動莫將闌,只是劈開虛空,攬過乘白羽縱身一躍。
落地時,兩人已身在芥子。
春行燈焰色渺渺,飄蕩在一邊。
「是以,你果真吃閻聞雪的醋?」
賀雪權緊盯乘白羽眼睛,「那個小兔崽子也說,你昨日也說,你果真在意?」
賀雪權眼中自有炎光滾滾。
乘白羽只是寡淡:「沒有。」
「阿羽,」賀雪權悶聲而笑,「你不說實話。」
他巧勁拿在手上,輕而易舉探進外袍解開褻衣。
夜厭的劍氣肆意盪開,划過春行燈的珠貝罩子,又與燈穗絞纏,春行燈震顫不止。
「我若說實話呢,」
乘白羽忽然道,「你會讓閻聞雪離開仙鼎盟嗎。」
「恐怕不行,」
賀雪權道,「北征如火如荼,他不能離開仙鼎盟。」
哦。
乘白羽便沒接著問。
為何?出征就一定要閻聞雪?是,鳴鴉閻氏是一股助力,可離了他,你賀大盟主就被鬼修分吃了麼?
沒問。
「不過我只告訴你,」
賀雪權挺腰刺探,「你萬不必多心,我與阿聞絕無半點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