盪劍台上的歡聲太遠,乘白羽遙觀兩人,心緒平和。
或許從前也曾有過起伏,而今都好了。
方才閻聞雪留下的木牌,握在乘白羽手心,上書「沙鳧州合歡宗」的字樣。
沙鳧州即章留山坐落之處。
要去麼?
當年幾家聯手陷害承風學宮,說父親戕害各家弟子,最後是賀雪權帶頭尋證據翻案,一批受承風學宮教導的年輕子弟發誓匡扶正義,反老子的、反師父的、反祖宗的,熱鬧得很呢。
「春行仙君,」
一旁藍當呂忍不住發問,「您要去合歡宗?」
「嗯?」
乘白羽這才注意到目的地後面的小字,「咳咳,是。」
在盟中效力多年,藍當呂自然認得知務殿的木牌,
「在下有一言,」
藍當呂神情複雜,「恐怕盟主並不會贊同您領合歡宗事務。」
牌子上語焉了了,說是合歡宗與附近的小宗門多有齟齬。
齟齬是合歡宗的說法,那小宗門言道合歡宗仗勢欺人,打又打不過,於是求告到仙鼎盟請求主持公道。
「合歡宗功法恣詭,亦正亦邪,」
藍當呂道,「您還是三思吧。」
「知務殿事,」
乘白羽不動聲色,「不過前往查問一二,若果真須盟中出手,自有止戈殿遣人增援,我想必不會有危險。」
藍當呂默然,
少頃,道:
「合歡宗中人行事陰魅,頗多荒淫之事,最擅蠱惑人心,您還是少打交道為好。」
「左護法,」
乘白羽笑顏脈脈,「原來不是擔憂我的安危,是擔憂我的人品。」
「不是!」
「那你是?」
「我……」
先前藍當呂總鬧不清楚他在看什麼,眼下是清楚的,他在看他。
「沒什麼。」
沒什麼,藍當呂喃喃。
乘白羽視線轉迴蕩劍台。
台上眾修士簇擁在賀、閻二人周遭,兩人兵器當空並懸,眾人圍著,仰慕者有之、討教者有之,眾星拱月。
不,是日月同照,宛如一雙璧人。
「春行仙君。」藍當呂喚道。
「怎麼。」
「您是為著戚揚仙君麼?」
藍當呂問,「與盟主鬧脾氣,到門人多言行放縱的合歡宗去,惹盟主吃味?」
乘白羽回眸,目光幽幽:
「是呢。」
「所以,左護法會告密麼?」
藍當呂不言。
「會麼?」乘白羽追問。
「……」
藍當呂道,「在下並未看清仙君的木牌上所寫何字,告無可告。」
「多謝。」乘白羽展顏一笑。
他生得頜骨輕翹,整張臉清正不失柔和,長眉與眉骨相向,瞳孔晶亮,專注看人微笑時尤顯純善柔和。
「……當不得仙君的謝。」
「其實,盟主待戚揚仙君並無逾禮之處,」
藍當呂眼神遊移,「仙君不必介懷。」
「我介懷,」
乘白羽攤開掌心,「很明顯?」
藍當呂思忖:
「並沒有。」
「只是在下記得,盟主繼位之初,那時的仙君時常言笑晏晏,如今少見笑容,好似便是戚揚仙君拜盟前後有此變化。」
「你倒體察人情。」乘白羽和緩地道。
他沒有著急為自己辯解,也沒有承認,只說:「左護法心思細膩。」
……
要等很久,過去很久,藍當呂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需要很細膩的心思麼?
不必,他的寡歡明目之人都能看見。
左護法,一個外人看得見。賀雪權,他的道侶,沒看見。
-
回到帳中,乘白羽豎起一指點在燈芯。
他要給李師焉傳信。
要趁著此次賀雪權去北境,跑一趟沙鳧州。
閣主大人吶,阿舟還要再拜託你些時日,一時半刻他這個親爹回不去。
施法良久,不知為何那邊毫無動靜。
「在做什麼?」
背後賀雪權無聲靠近。
「沒什麼,」
乘白羽從容收起春行,「你怎麼回來了。」
「我教你在此等我,我不回來麼?」
賀雪權自腰間摘下夜厭,下一瞬猛然抱起乘白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