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產時萬分兇險,那個花妖嚇得直哭,他的眼底還是空空。
李師焉聽見他對花妖道:
「倘若我有山高水低,勞煩你,無須教導他成才,只求一輩子別讓他出去。」
出去,外面,究竟有什麼?
他又不說,他只說:輕舟已過萬重山。
這樣的人,合該長久留在清霄丹地,一同享他個千年萬年,無煩心事,無負心人。
「究竟怎麼回事?」
乘白羽問,「怎會忽然經脈出岔子?」
小小孩童,已從白袍子手裡轉到青袍子手裡。
青袍子比白袍子溫柔,白袍子單手拎他,恨不得三丈遠,青袍子雙臂環繞,穩穩將他托在懷中。
此刻他酣睡正香,即便閉著眼也能看出他與乘白羽的相像,眉骨眼尾,如出一轍。
「這要問你,」
李師焉目中溫度乍升,竟然露出一個無限近似於憐愛的神情,
「你與他下過什麼禁制?遏骨術?」
觀乘白羽臉色,李師焉瞭然:
「你訪清霄丹地,長有七十餘年,這孩子形貌卻只有六七歲,原來是遏骨術。」
是啊。
乘白羽目光游移。
若是長得太快,狼族血脈覺醒,神木谷中的大妖會有感應,怎麼辦?
先天血脈並不是後天法術,清霄丹地也阻隔不了的。
只有先啟用秘術,延骨抑筋,等找到遮掩血脈之法再解開,並不會對阿舟的身體造成損傷,也不害神志。
「閣主好記性,」
乘白羽眨眼,「阿舟在清霄丹地已有七十餘年,這也記得清?」
「唔。」
「是阿舟格外討人喜歡吧?」
乘白羽笑道,「閣主不然收他做弟子好了。」
復道:「啊,我忘了,你說過不收徒。」
「唔。」
「不收徒,」
李師焉慢慢道,「但可以收義子。」
「?」
乘白羽受寵若驚,「真的嗎。」
阿舟要是有這麼厲害的乾爹,如果親爹真打上門,是不是也不太怕了哎。
不過還是好突然啊。
「嗯,」
乘白羽問,「閣主,你有別的義子嗎。」
「無。」
「那為何會想到收阿舟?」
乘白羽很奇怪。
「話本里,」
李師焉緩緩言道,「越厭被天蓬元帥收為義子。」
乘白羽思索:「有這事?」
「有,」
李師焉煞有其事,「姮娥與后羿育有一子名越厭,後姮娥通天蓬,因懼怕后羿知曉,遂假稱天蓬元帥為其子義父。」
「……」
「?」
哪跟哪。
無語半晌,乘白羽拿不準。
披拂閣閣主,人間地仙,為什麼自比犯天條的豬悟能?
然而這問題不好問。
不該說的話阿羽不說呢。
在溟鵬州落地,乘白羽還是忍不住:「阿杳究竟給你看些什麼話本?」
「《東君秘抄》,《瑤台孽海》,《幽冥媚傳》,《三皇艷史》,《蟾宮歡喜緣》——」
「罷了罷了!」
乘白羽連忙制止,又道,「……很像是霜扶杳愛看的書目。」
李師焉一張臉仍然仿似冰霜,無嗔無喜亦無羞無臊,倒是乘白羽撇開臉,臉色稍殷。
……
溟鵬州最南端箕尾郡南渡,有一島。
島曰靈皇,凡十五山,二千八百里,其上多銅,其下多銀,其木多櫧、柳,島內有湖,湖曰遐邈。
靈皇島,也稱藥師島。
雍鸞州與溟鵬州一北一南,一位頂級修士一位當世大能,路途上也花費好幾日。
原該一鼓作氣,可是在箕尾郡出現意外。
「看!是仙緣榜!」
「仙緣榜張榜了!」
【天道降諭,萬仙恭聆】
【衍歷兩千八百四十二年乙酉月,九州西北黑雲極天,雲氣如虎豹,三五相聚,戰事將起】
九州的西北面還能是哪裡,只有幽冥淵,可他們的一位鬼王不是剛剛戰敗?怎會又起戰事?
不過乘白羽轉念一想,也是。
只要戰火一直蔓延,不斷有人死去,不斷有生魂前往幽冥淵,或被鬼修捉去煉魂幡,或怨氣過重直接化鬼充作鬼卒,幽冥淵的鬼軍便生生不息。
這些輪不著乘白羽操心。
他只知道他的春行燈閃啊閃,唉,要瞎了。
他看看懷中熟睡的阿舟,再看看負著手的李師焉。
李師焉:
「他果真是你親生子?你要為著一個半夜拋下你的男人棄他不顧?」
……
阿羽也不想的啊。
「抑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