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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燈名喚「春行」。

乘春行故里,徒步采芳蓀。

聽起來溫柔無害——

當今九州都說仙鼎盟盟主的這位道侶,成天頂著一盞花里胡哨的宮燈,要戰力沒戰力,若說暗藏什麼秘法,仿佛也沒有。

春行燈的燈罩乃遐邈澤最豐潤的珠蚌製成,說是法器更像擺件,珠光寶氣,華而不實。

同主人真是相像,眾人如是說。

霜扶杳卻覺得不是。

他那盞燈,不能細看,能看得人心慌。

焰氣幽幽,照得周遭三尺哪哪都是暗影,無論你是什麼仙,若多瞅一眼,你心裡的孽障便會悉數照出來,怪瘮人。

兩廂對峙,倏爾一道威壓襲來。

「聽說有人意在闖我的禁制,是誰。」

乘、霜二人相顧變色,砰地一聲霜扶杳原地炸開,化作連天的甘棠枝影影簇簇。

「竟然現出原身裝死,」

乘白羽好笑,轉身獨自面向來人,「閣主。」

來人眉目如刻,一隻鼻子頂天立地,雙目寒光如點漆,白衣墨發,從頭到腳如覆霜凍,冰冷得不像喘氣的活人。

只腰間一隻白玉葫蘆,許你窺一分落拓意味。

不過不是路邊酒肆遊俠的落拓,而是天上寒宮謫仙的落拓。

同時也是肅穆,他葫蘆中的丹可肉白骨,自然也可反著來,將活物變白骨,沒人知道他的修為究竟有多高。

阿舟誕生在此間到今日七十年,乘白羽便與此人相識七十年,大概見過——

兩回吧,第一回拜門,今日是第二回。

披拂閣閣主李師焉。

「想必有些誤會,並無人意圖毀壞閣主的禁制。」

乘白羽客氣道。

「你想帶乘輕舟去何地。」李師焉聲音不變喜怒。

乘白羽收起法器,手心袒露:「九州處處勝景,何處不可去?」

「你慢收燈,」李師焉忽道,「來比試。」

「……慢著,」

乘白羽猝不及防,「我今年不過兩百歲,閣主少說有千年道行吧?與我等小輩爭什麼長短。」

李師焉眼神一凜:

「你說,我很老?」

「沒有。」

「你要,論我的長短?」

「……不敢。」

李師焉頷首:「接招。」

!?不及乘白羽反應,周遭驀地騰起一圈白霧,凌厲肅殺削鐵如泥!對方腳下未動,腰間的葫蘆也未動,只是平平遞出一掌便帶出滿院殺氣!

院中西府甘棠騰地自動自發退開百丈,不遠處零星幾所屋宅的主人們被驚動,也紛紛探頭探腦出來觀望。

正合這時,一角熾白的光蔓延開來,漫進每個人的眼底,緊接著一盞燈斜斜捲入霧中。

乘白羽手上捏一個訣,一縷燭光如影隨形直至陣中,他並指點一點,燭光搖搖落在李師焉眉間。

燭光有多輕?輕得像乘春行衣袍上的綠。

天地間威壓密不透風,一人一燈竟然毫髮無傷,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只知道逼窒得叫人喘不上氣的殺意陡然消減,清霄丹地這一隅復歸平靜。

「閣主,」

乘白羽彎眼睛,「承讓。」

李師焉面無表情:「投機取巧。」

「閣主賜教,不勝感激,倘若閣主允我領阿舟外出幾日,我更感激呢。」

「不可,業精於勤而荒於嬉,乘輕舟一日也不可外出。」

「我敬閣主與犬子半師之恩。」

乘白羽收起笑意,周身清冷之氣漸盛。

「我只授道,不收徒。」

白玉葫蘆掂在手中,李師焉道,「再來,正面迎我。」

乘白羽扶額:「閣主久不與九州修士打交道了吧?何故如此咄咄逼人不通情理。」

這位李閣主一意再戰,乘白羽先說頭暈,又說喉疾、腹痛,最後說痔疾,總之不願意,

李師焉語調冷絕:

「乘輕舟未習完課業,自願受罰。你不成器,此子不像你。」

「何故揠苗助長,他還小……?」

「呵,」

乘白羽氣得冷笑,「你是說,阿舟不是我的孩子?」

「僅為猜測,」

李師焉一板一眼不近人情,「況人族男子生產,世所罕見。」

復作瞑目沉思狀:「你難道生有金溝胞宮?」

嗯,那倒沒有。

「是啊,」

乘白羽不欲細說,周身靈力大盛執燈襲近,「不信?」

李師焉面上顯出興味,手搭上腰間葫蘆。

乘白羽卻攸地收起氣勢,仰臉:

「閣主要驗身麼?」

青青的衣帶攀上雪白的袖口,灼息吐在李師焉不沾俗塵的臉上。

第3章

霜扶杳內心發出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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