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他不給她斷絕這流言是反常之舉,那麼他在這期間還對她做了一件反常的事。便是隔三差五帶她來政事堂旁聽。
彼時理由是後院書房未置,為兒郎的老師入內不方便。但丞相府那樣多亭台樓閣,何必非要將她帶到政事堂!
隋棠思至此處,便有了一個大膽猜測,會不會他想將讓她參及政務?
而隋棠,本身也想從後院走出來。
從決定留在冀州開始,從摘下十八籽菩提手釧開始,從交付了自己,從想要一個孩子開始,隋棠便也開始想要他的權力。
她願意對他付諸自己的情意,也相信他對自己的情意,但是她不能只仰仗這情意活著。
他有生身之母,有同胞手足,有從小立下的志向,有隨他一起起家征伐的同袍……
而她,只有他。
歲月漫長,誰也無法保證來日。
她交付九成,留一成清醒和自私於己身,摻雜一成算計於他身,當不過分。
所以她頻繁出入姜灝處,尋出散播者,設了這場局。昨日,就算沒有蒙喬,她也會殺了那二人。連著今日這場狀告也是她讓姜灝派人將這兩家人慫恿而來的。按蒙烺的意思,當該息事寧人了。
而她就是要鬧大這事。
事大,由她平。
她要來於人前,讓世人看到她,她不是他的負累,她也有平亂熄火的能力。
只是此刻,她望向他的眸光難免愧疚。
原在今日晨起,她在聽到司膳的話後,便已確定,他一開始就是想著與她共享權利的。
他什麼都知道,是扶著她一步步往前走去的。
便如此刻,他依舊端坐席上,卻接過了她的話,對著堂下狀告之人道,「所以爾等當真應該叩謝殿下隆恩。她只殺了你們家蓄意謀反的一人,沒有滅族,乃皇恩浩蕩。」
「而臣——」藺稷望向隋棠,「此生也分明。」
事態發展至此,亦無需多言。隋棠和蒙喬接連離去,剩下姜灝和許衡善後。
*
冬日晝短夜長,銅鶴台點起燭燈。
藺稷梳洗畢,靠在榻上用藥。
藥苦而燙,他擱在案上放涼,拉來也在用藥的人,「你課業學得不錯,這麼大一副局都讓你這麼快看明白了。但我還是想多考你一個問題。」
隋棠咕咚咕咚灌了半盞,歇下拭汗,「你說。」
「今日最後,我說我此生分明了。你如何理解?」
【而臣,此生也分明。】
這句話接的是上頭謀不謀反一說,自然是場面話,他忠君愛國,無有不臣之心,如此分明。
但他這會這樣問?
隋棠蹙眉看著他,看得久了沒想出來,男人便有些生氣。
他生氣了,隋棠便有些反應過來。
「三郎愛阿粼,愛過權勢。」半晌,隋棠埋下頭,小聲出口,小聲飲藥。
下頜被人抬起,男人冷冰冰看著她。
隋棠做小伏低,「這是坐胎藥,妾近來都是按時喝的……」
「喝它作甚?」
「喝它能生孩子。」隋棠面龐陀紅,話語卻利索,將人推開,把剩下的藥喝完。
喝完,又催促藺稷喝藥。
這人晨起受了寒,午後便開始發燒,這會還沒退燒。
「我怎麼覺得你體質有些弱,一受寒便染病?」隋棠摸著他額頭,看他一張蒼白面龐。
「經此一遭,你懾住了蒙烺,姜灝一行也從往昔只是暗中幫你到如今明確願意襄助你,以後我縱是染病也可偷得浮生半日閒,甚好!」
藺稷喝完藥,將人抱上榻。
隋棠聞他這話,往他懷中拱了拱,眼眶紅濕,素指在他心口打圈。
他原比她想像的更愛她!
經此一遭,他不僅讓姜灝一行直白幫扶她,做了她的後盾。她還施恩於蒙喬。=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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