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無論哪個時期都很可愛。顧琢成的腦海中浮現出楊嘉樹的樣子——剛認識還不太熟時,楊嘉樹臉上的表情是有點疏遠的,可是他跟他好像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忽然間在某一天就變得特別要好,楊嘉樹臉上的疏遠不見了,變成熱情、友好,甚至是依賴。
好像從那時起,他們就一直在一起,不過……是以朋友的身份。時光像一條河,記憶就是河底的鵝卵石,在經年累月水流的沖刷中變得平滑,但是現在,很神奇的,顧琢成記憶中的楊嘉樹,一顰一笑都是那麼清晰,那麼生動,好像那些時光近在遲尺,昨天才剛發生而已。
楊嘉樹的文字跟他本人一樣可愛,他寫工作中的點點滴滴,有時候也會記錄生活,顧琢成甚至在上面看見自己的名字——
「今天約顧琢成去看電影,可惡,他竟然拒絕了,那我一個人去好了,下次再也不約他了。PS.被拒絕很沒面子。」
顧琢成皺起眉頭,拼命回憶——但是很糟糕,他完全忘了這回事。
有時楊嘉樹約他去吃飯,或者玩,他工作沒空就直接拒絕了,為什麼他會感覺被拒絕沒面子?沒空就是沒空,我也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難道,是拒絕的語氣太生硬?
楊嘉樹倒是吐槽過這一點,說他有時候回消息喜歡回「哦」、「嗯」、「知道了」這樣很冰冷的詞,雖然顧琢成覺得這樣並不冰冷,但是為了遷就楊嘉樹,他後來就把「哦」改成了「哦哦」,把「嗯」改成了「嗯嗯」,「知道了」改成「我知道了」。好像年輕人也都這樣用。楊嘉樹後來倒是沒有再說什麼。
其實他還是在意?顧琢成猜測,那以後要怎麼說呢,說:「我知道了,親愛的?」
有點肉麻,但也不是不可以。
「明明都在北京,為什麼見一面那麼難呢。」
這句話沒帶名字,顧琢成不知道他在說誰。也許沒針對某個特定的人,成年人就是這樣,各有各的忙,湊出能見面的時間其實很難。
——等等。好像他們之前吵過架。
嚴格來說,不算吵架,是有天楊嘉樹發微信給他,說:「真正想見面的人排除萬難也會見面,沒有那麼想見隨便找個理由就不見了。我理解,我們只是感情淡了而已。」然後就失蹤了,好幾天,才主動發消息過來。
那段時間顧琢成真的很忙,不是故意忽視他的,況且好朋友,見面或者不見面,感情又不會因此淡了。
——朋友是朋友,一年不見面都可以。
可是,男朋友就不一樣了,每天都想見面,才分開一小時,就已經想他想得受不了了。
事不宜遲,也許應該儘早確定關係了。
接下來就沒再出現和顧琢成相關的文字。這個本子應該是工作本,記載了很多跟工作相關的事,記者是個很辛苦的職業,一天中有大部分時間都在到處奔波,楊嘉樹卻沒有因此抱怨,他是一個只要選擇了就會承擔選擇後果的人。
顧琢成有些看得入迷了,他從這個十年前的筆記本上看到了一個格外鮮活、立體的楊嘉樹,朝氣蓬勃、對未來有所期待的楊嘉樹,遭遇困難心有沮喪的楊嘉樹,碎碎念、一隻橘子放發霉了也會寫到日記本上的楊嘉樹,還有和優秀的同事暗暗較勁的楊嘉樹……無論哪一面,都和顧琢成印象里楊嘉樹的樣子重合了。這樣說,其實也並不是完全難以理解……
「我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驟然間,一句話映入顧琢成的眼帘。
他意識到這不能看,是楊嘉樹的隱私。
可是——
「我愛他。」
「我從很久以前就愛他。」
這是在說誰?顧琢成的眉頭迅速擰在一起,那一個個跳躍的文字在此刻變得刺眼起來。
楊嘉樹有喜歡的人?為什麼他從沒說過?
嫉妒。嫉妒像一把火在心裡燃燒。可是——這是十年前的筆記,就算他再喜歡對方,那也是十年前,現在應該不喜歡了吧?十年前,誰還記得自己十年前喜歡的人長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