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顧琢成在開車, 這個回答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就像是晴空里的一道霹靂、把他整個人都劈傻了, 「你說多久?」
「兩年。」楊嘉樹說,語氣很平靜,心也平靜,「工作調整, 我要去做紀錄片了。」
顧琢成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需要時間接受——這個噩耗。
過了好久,他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去哪裡?為什麼這麼突然呢。」
「去西北。」楊嘉樹笑笑, 說,「不突然啊,有時候世事就是這麼……難以預料。」
「你不當記者了嗎?」
「嗯。」
「……什麼時候出發?」
「下周。」
「下周?」顧琢成的聲音猛地拔高了,他不敢相信,乃至於有點生氣, 「你——這太突然了!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我也是才接到的消息。」
沉默。
過了很久,顧琢成嘆一口氣,依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已經決定好,不能再改變?」
「不能。」楊嘉樹斬釘截鐵。
「你能適應西北的天氣嗎?那裡很乾燥,溫差大,紫外線強,你……你能習慣嗎?」
「能。」
「……是常駐嗎?」
「是。」
「有休假嗎?可以回北京?」
「可能有……」楊嘉樹說,有點猶豫,「吧,這個我還沒有了解過。」
「……不能不去嗎?」顧琢成仍不死心。
「不能。」楊嘉樹很輕地笑了一聲,「檔案都調過去了。」
「……」
「……」
楊嘉樹用力握緊手機,在心裡告誡自己:楊嘉樹,你已經答應過自己,不可以做言而無信的人。
「你……」
「我……」
兩個人同時開口,這一次顧琢成沒有做謙讓的那個人,直接說:「你現在有空嗎?我過去找你。」
楊嘉樹拒絕了:「我一會兒還要開會,走不開。」
「開完會呢?」
「更走不開啊,欄目停播,並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還有一堆爛攤子要收拾呢。」
「……」
電話那頭,顧琢成很深、很長地嘆了口氣,「楊嘉樹。」他叫楊嘉樹的全名,語氣嚴肅,「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跟我商量?自己就做了決定。我不清楚你要做什麼紀錄片,但是去西北……西北的風沙那麼大,環境那麼惡劣,你一個城市嬌生慣養的孩子,能吃得了這個苦嗎?」
「……」楊嘉樹冷笑一聲,反問,「你憑什麼認為我吃不了這個苦?你是誰啊,你以為你很解我嗎,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自然會承擔選擇的後果,不需要你為我操心。」
「……」顧琢成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太強硬,抱歉道,「對不起,我太著急了,有點口不擇言。我的意思是,既然欄目組解散,你是不是可以有個更輕鬆的選擇?西北太艱苦了,又遙遠,你一個人,我擔心你不能照顧自己。」
「你少來了。」楊嘉樹握緊手機,心裡第一反應是生氣——他氣顧琢成這麼關心自己,又氣自己竟然因為這關心又心生退意,他想留在北京,留在顧琢成身邊——不,不能,連想一想都不可以。
楊嘉樹瘋狂地吞咽口水,把喉口湧出的酸苦咽下去,接著不由自主地,他開始說出一些傷害顧琢成的話:「我不需要你的擔心,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你真的了解我嗎?我想去西北,是因為想所以才決定去,說明我已經做好了應對一些困難的準備,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顧琢成怔了怔,他認為楊嘉樹誤會自己了,於是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他停住,然後認真地說,「真的很擔心你。」
一瞬間,楊嘉樹的心揪了起來,淚水快速在眼眶中聚集。他張大嘴巴,像金魚一樣,用力、但無聲地喘了一口氣,冷漠地說:「謝謝。我已經決定好了,並且很期待接下來的行程,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顧琢成說,語氣很困惑,「嘉樹,你怎麼了?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嗎,還是我哪裡惹你生氣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你想多了。」楊嘉樹說,他忽然覺得無法面對顧琢成,他急切地想要掛斷電話,從這場漫長的凌遲中解脫,於是他說,「我還有事,先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