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對女孩子不感興趣,只是單純的欣賞,我其實——喜歡男孩子啊。
這個認知讓楊嘉樹產生強烈的衝擊感。他仍然記得當時在香山上突然明白自己對顧琢成的感情時,那種心被狠狠穿透的感覺。他趴在顧琢成的背上,身體冷,心臟卻在被帶著愛火的箭矢灼燒。一瞬間,他衝動地想把自己的感情宣之於口,但很快,一個冰冷的現實將他滿胸腔的火倏地一下澆滅——
顧琢成是個直男。
在一般的直男眼中,同性戀幾乎等同於變態——楊嘉樹不想成為顧琢成心中的變態。即使顧琢成是個有禮貌、敢於接受新事物的直男,也不代表他會對另一個男人產生愛情,頂多就是理解、尊重,然後遠離而已。
想到這兒,楊嘉樹頓時被一陣恐慌淹沒,他不由得收緊手臂,像抓住空茫世界中唯一一個確切存在似的、緊緊摟住了顧琢成的脖子。顧琢成的身上很冷,是他穿越風雪來尋找自己的證明。楊嘉樹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用百感交集可能更加合適——
快到山頂的時候,楊嘉樹趴在顧琢成的肩膀上,像是真情流露一樣,說:「顧琢成,你對我真好。我們要一輩子做好朋友。」
——這句話泄露了他內心真正的恐懼,他怕失去顧琢成,所以像是發誓一樣、鄭重其事地公布了自己的友情宣言。
而顧琢成回覆:「這種事可說不準。」
「為什麼?」
楊嘉樹明顯是問了一個多餘的問題,就像顧琢成回答的那樣:「世事多變啊,也許明天我們就分開了,說不準的。」
——迎著刺骨寒冷的風雪,楊嘉樹快步從圖書館趕回宿舍。
第15章
楊嘉樹走得很慢,一開始只是冷,後來一點熱從腳心擴散開來,漸漸蔓延至全身。走到樓梯中間時,有人叫他的名字:「楊嘉樹!」
這聲音很熟悉——
楊嘉樹回過頭,顧琢成正雙手抱胸從下一層樓梯跑上來,他腿長,步子邁得也大,一步跨兩三級台階,楊嘉樹想叫他小心點,但眨眼間顧琢成已經近在咫尺。
一股寒氣撲面而來,楊嘉樹又驚又喜:「你回來了?」
「你幹什麼去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相視一笑後,顧琢成說:「是啊。我一路跑回來的,快吃,還是熱的。」他從自己的羽絨服里掏出一隻塑膠袋,袋子裡有一隻一次性餐盒,他打開,遞給楊嘉樹。
裡面是冒著熱氣的烤串,簽子都被擼掉了,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楊嘉樹接過餐盒,猶豫著說:「回宿舍再吃吧,趙靖和何永平都在,大家一起吃。」
顧琢成看看餐盒,又看看他,說:「你確定?你點的有些沒了,只剩下這五串,你們仨可能不夠分。」
楊嘉樹果斷說:「那還是我獨吞吧。」
顧琢成領著他躲到樓梯角落,掰開一次性筷子遞給他:「快吃。」
楊嘉樹夾起一塊花菜塞進嘴裡,嚼了幾下,發現顧琢成一直在盯著他看。他內心慌亂,表面卻故作鎮定:「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還是髮型亂了?衣服沒穿好?難道是吃相太難看?糟糕,他不會覺得我粗俗吧。
楊嘉樹心裡惴惴,顧琢成卻只是問:「好吃嗎?」
楊嘉樹愣了一下,點頭:「好吃。」
顧琢成笑了笑,「那你快吃,馬上要涼了。」他就這麼給楊嘉樹當起了人形餐桌,楊嘉樹心中又是感動又是甜蜜,串都比平時美味百倍。他一邊吃,一邊紅著臉想,那些平時在食堂外面碰到的小情侶們也是這樣,男生舉著餐盒餵女生吃東西,女生踮起腳作嬌羞狀——
轟地一聲,楊嘉樹的大腦里響起一道悶雷,我不會也是這樣吧?嬌羞?這詞跟我——堂堂七尺男兒楊嘉樹搭得上邊嗎?
楊嘉樹咬著一根蒜薹,愣在原地,整個人都不好了。
顧琢成奇怪地看著他:「你怎麼了?吃不下了?」
楊嘉樹直著眼睛,說:「是的,吃不下了。」他想叫顧琢成把餐盒丟掉,毀滅證據,免得被趙靖他們發現。但是顧琢成怕浪費,居然直接奪過他手裡的筷子,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串給吃完了!
楊嘉樹目瞪口呆,臉漲成豬肝色,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著顧琢成。
雖然我們是好兄弟,可是——隨便吃人口水這件事,是不是太冒昧了啊啊啊!
顧琢成下樓去丟垃圾,回來時楊嘉樹臉還紅著,顧琢成沒在意,只當是烤串辣椒放多了。確實是有點辣,他這個東北人可以作證。
回到寢室,剛好和串門回來的趙靖迎面撞上,趙靖看著他倆,大著嗓門說:「你倆偷偷親嘴了?怎麼嘴巴這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