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嘉樹說:「有粥嗎?我想喝點粥。」
大叔說:「有、有,等著啊。」
顧琢成在旁邊插嘴:「晚上吃粥不會容易餓嗎。」
楊嘉樹搖頭:「我沒胃口,只吃得下白粥。你什麼時候回北京?」
「明天下午。」好像現在才聊到正事,顧琢成扭過頭,看楊嘉樹那條打了石膏的腿,「你的腿怎麼樣?嚴重嗎?」
「還行。」楊嘉樹也跟著看過去,「脛骨骨折,折得不嚴重,就一條縫兒,打一個月石膏就好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顧琢成皺起眉,看著楊嘉樹的眼睛裡帶了幾分責備。
每次他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楊嘉樹都有奇妙的感覺,好像自己是顧琢成的某種責任似的,他甚至自作多情地把顧琢成的話理解成這樣:「為什麼把自己弄傷,你的身體也屬於我,你這樣隨便對待自己,我會不開心。」可當他想到,顧琢成的「屬於我」可能只是家人間的互相屬於,那顆滾燙的心瞬間就被冰水澆滅了,索然無味。
楊嘉樹說:「工傷啊,我也不想的。」他原本想要跟顧琢成分享自己救了一隻小羊的事,可是這會兒莫名心情低落,什麼都不想說。
「下次小心一點。」顧琢成說,「出門在外,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操心。」
「哈哈。」楊嘉樹聽得想笑,事實上他也笑出了聲,「你現在說話的口氣真是了不得,跟我爸似的。」話一出口,楊嘉樹想到自己的爸已經死了,心裡頭不是滋味,他低下頭,不再吭聲了。
顧琢成拍拍他的肩,想說什麼,又覺得現在的楊嘉樹可能並不需要安慰。
大叔端著飯盒進來,顧琢成看見,說:「叔叔,你把飯給我吧,我來餵他。」
「誒,好。」大叔走了。
顧琢成拆開一次性餐具,看著飯盒裡令人毫無食慾的菜,面露嫌棄:「你每天就吃這個嗎?」這裡頭唯一看得順眼的可能就是那碗白米粥了,他舀起一勺,遞到楊嘉樹嘴邊,「怪不得你瘦成這樣,營養不良了都。」
楊嘉樹吃了兩口顧琢成餵的飯,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傷到腿,又不是傷到手,他接過顧琢成手裡的勺子,說:「我自己來吧。」
顧琢成對楊嘉樹腿上的石膏感興趣起來,他指著上面一行用馬克筆寫的字,說:「這誰寫的?」
楊嘉樹定睛一看,「祝楊老師早日康復」,旁邊還用紅色簽字筆畫了一顆空心的愛心。楊嘉樹笑了笑,說:「是小劉,我助理。怎麼樣,是不是挺好玩。」
顧琢成說:「是。我也要寫。」
楊嘉樹看著他站起來找筆,覺得有點好笑:「你都三十多了,公司老總,能不能穩重點。這都小孩子幹的事。」
顧琢成去護士站借了根筆過來,特別認真地在楊嘉樹腿上寫了幾個字。
等他寫完退開,楊嘉樹眯起眼睛看了半天,也看不清上面都寫了啥:「你寫的什麼啊,能不能大氣點,字小得都看不見。」
顧琢成說:「祝楊嘉樹早日康復。多樸實的祝願。」
楊嘉樹放下勺子,說:「那你也幫我寫一下。」
「好啊,你想寫什麼?」
「就寫:希望楊嘉樹以後買東西都打骨折。」
「哈哈。」顧琢成看著楊嘉樹笑,然後把這句話寫了上去。
晚上,顧琢成要陪楊嘉樹睡醫院,他的意思是他睡在護工大叔原本要睡的摺疊床,然後給大叔在旁邊賓館開間房,大叔嚇了一跳,說:「你要睡就睡嘛,我去過道睡,沒得關係,反正睡這只是為了看著他,」大叔指指楊嘉樹,「萬一他晚上要起夜啥子的。」
顧琢成的關注點偏了:「怎麼不給你插個尿管?這樣拖著石膏走路多不方便。」
楊嘉樹汗:「沒這個必要吧,我是瘸了,又不是癱了。」
顧琢成攤手:「好吧。」
楊嘉樹:「而且你沒必要睡這陪我,你睡覺跟昏迷似的,我怕我晚上需要幫助的時候叫不醒你,你還是自己去住賓館吧。」
顧琢成靜了靜,說:「好吧,我明天早上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