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兩個人就在冷風裡大眼瞪小眼了半晌。
眼看對面的人不肯鬆口,岳寂面上似閃過一絲失望,獨自轉身上樓。
戚清信守諾言,等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洞裡,才重新回到人群之中。
篝火邊的氛圍依舊熱絡,修士們推杯換盞,吵吵嚷嚷的,賀沖遞來一串烤得油亮的獸肉,大聲道:「你徒弟呢?怎麼不過來?」
「他有事先回去了。」戚清隨口答道,心不在焉地接過肉串。
「他去找他的朋友玩了嗎?」扶鈴忽然問。
戚清一怔:「什麼朋友?」
小姑娘抱著酒壺,坐在挨不著地的凳子上,努力給他指著方向:「我之前看見岳寂和一個穿藍衣裳的人一起走了,他們不喜歡喝酒嗎?怎麼不過來一起玩?」
藍衣裳?
戚清腦海里驀地閃過一個念頭,急聲問:「那人是不是和我差不多高,長相也相似?」
扶鈴眨眨眼,盯他點頭又搖頭:「他黑氣纏身,我看不清臉。」
戚清心頭猛地一沉,霍然起身。
——是他大意了!
三大宗門本就對他們懷著惡意,既然敢下那等下作的藥,又怎會輕易讓他們解決?更別提特意派和他有幾分神似的藍衣弟子前來送藥,其用心不言而喻。
岳寂喝了藥,那藍衣弟子呢?為何不見蹤影?
一股不祥的預感驟然湧上心頭——若那藍衣弟子另有算計,岳寂此刻豈不是……
「你們繼續,我上樓一趟!」
說罷,他急匆匆丟下肉串,顧不得滿身煙火氣,往小樓疾步而去。
岳寂說要回去休息,卻既沒有回自己的屋子,也沒去乾元劍尊那兒,反而氣息極為明顯地出現在他的房中。
戚清一想到自己屋裡那些邪門的埋伏,推門時聲音都繃緊了:「岳寂!」
縮在角落裡的人影動了動。
他懷中緊緊抱著什麼,屋裡沒點燈,看不清神情,可當戚清伸手去探時,指尖觸及的皮膚滾燙得幾乎要灼傷手心。
「很難受嗎?」戚清單膝跪在他面前,手背貼上他的額頭,聲音放軟了些:「方才是為師考慮不周,現在好些了沒有?」
岳寂沒說話,只是伸手一撈,緊緊摟住了他。
戚清半跪著任他抱了一會兒,低聲問:「那個人來找過你?」
「嗯。」岳寂說話時,嘴唇蹭過他的脖頸,嗓音低啞:「……幸好師父來了。」
他貪婪地攫取著戚清身上的氣息,仿佛這樣就能洗去方才那段令人反胃的記憶。
二人間的距離過近,導致某個東西抵著戚清小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只好按住岳寂肩膀,示意道:「這間屋子不妥,咱們換個地方……」
「就在這裡。」
岳寂收緊手臂,慢慢仰起頭,像條沒人要的小狗似的,眸子濡濕地盯著他:「用手幫幫我……好不好?」
……
夜深。
樓下篝火漸漸暗了,修士們三三兩兩散去,屋內的動靜也終於暫歇。
戚清酸軟著收回手臂,掌心火辣辣地疼。
他看著身上的痕跡,以及臉上濺到的一點甜腥,黑著臉掏出手帕狠狠擦去:「你就非得弄我一身?」
練劍都沒這麼辛苦!
岳寂倒好,恩將仇報,幸虧底下的人都散了,不然他不知道要怎麼出去見人。
罪魁禍首靠在牆上,懶懶散散地看著他,忽而笑了笑。
「你會怪我把你弄髒嗎?師父。」
戚清心想這說的什麼狗屁話,正想罵兩句,抬眼卻瞥見他鬆開了跟寶貝似的抱在懷裡的東西,順手拿起來一看,更是火冒三丈。
「禍害我一個還不夠?」青年氣得把那東西抖了抖:「你這狗東西要做狗窩嗎,連我的衣裳都要拿!」
岳寂將衣裳往回一抽,理直氣壯道:「我找到的。」
「找到也不是你的。」戚清劈手去奪:「拿來。」
也不知這混帳什麼時候順走了他的舊衣,看樣式還是早年間穿的,顏色洗的發白,各處針腳都補過好幾遍。
岳寂把衣裳往身後一藏:「不給。」
戚清搶了幾下,實在不想在某種不可描述的味道里跟他扯這個,冷著臉把手一松,哼道:「不給是吧?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你自個兒找衣服去,別找我。」
他收拾完身上的東西,打開窗戶散味,轉頭見岳寂還靠在那裡,想了想,還是問道:「藥效退了沒有?還難受嗎?」
岳寂細心地疊著舊衣裳,聞言抬起眼睫,漆黑的眸子微微轉動,落到他臉上,唇角倏忽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