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套組合拳下來,定然能讓岳寂知難而退,斷情絕愛。
熟料,掌門老頭只聽了他前半句話,就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狐疑道:「頓悟?為師怎的不見你周身有靈光顯現?」
戚清睜眼說瞎話,搓手笑道:「有是有,只是不太明顯,需要聰明的人才能看到……哈哈,沒有說您不聰明的意思!師尊您向來德高望重,博覽群書,見識和修為都在徒兒之上,要不……我把岳寂送到靈霄山來薰陶薰陶?」
好想讓這老頭也嘗嘗帶孩子的滋味。
知徒莫若師,掌門老頭當然知道這個徒弟有多閒不住,沒被迫收徒前,這人整日不是滿宗亂竄就是下山不見人影,哪裡是能靜心閉關的主?
他捋著鬍鬚,壓根不接戚清的話:「你師兄閒著也是閒著,讓他幫你照看便是。」
戚清一想,師兄是知道岳寂性子的,為人也可靠,岳寂託付給他可以放心。
於是他暫且收起報復心,下了靈霄山就去尋第二個倒霉蛋。
師兄正在院子後保養佩劍,聽他說明來意,覺得不是什麼難事,便一口答應下來。
「這些靈石應當足夠他日常用度,師兄年節若是有空,可以去觀山鎮取我為這孩子預訂的新衣。」
戚清從納戒里取出錦囊,又絮絮叨叨地交代道:「他練功勤奮,我為他備了些元嬰期的功法,只是他悟性高,到時候還要煩請師兄去藏書閣幫他借閱些更深奧的……」
「行了,怎麼跟託孤似的?」
師兄挑起眉毛,沒再聽下去,反而扳著他的肩膀轉來轉去看了兩眼,「嗯……沒黑,沒瘦,看來這次去西吾洲還算順利?」
戚清苦笑道:「還行吧,就是有些意外。」
左右無事,他便把西吾洲的經歷簡單說了一遍。
師兄聽得時而皺眉,時而驚訝:「這城主修為如此之低,如何坐得穩位子?不過聞家的那個煉丹天才,我倒有些耳聞……」
二人討論著來了勁,不覺說到了日落,直到岳寂尋來,戚清才依依不捨地告別:「我先回去了,方才說的那些,師兄可一定要記得啊。」
「去吧去吧。」師兄揮揮手,不以為意道:「等你出關了,咱倆再痛飲一場!」
回去路上,岳寂忽然停步:「師父要閉關?」
戚清埋頭往前走,含糊道:「為師修為似有突破之象,閉關一陣子,你有事就去找師伯。」
岳寂快步跟了上來,追問道:「師父的靈根,獨自閉關真的沒問題?」
變異靈根每一次突破都是在賭命,他並不情願讓戚清去賭這一把。
戚清道:「當然,待師父境界穩固,自然就會出關。你這段時間可要好好修煉,知道麼?」
他語氣穩得半分挑不出破綻,岳寂張了張嘴,終究沒再多問,只低聲道:「好。」
戚清這才回頭,摸摸他的發頂以作獎勵:「乖一些,師父永遠是盼著你好的。」
暮色四合時,二人回到了小院。
戚清推開院門,望著闊別已久的院子,竟生出幾分遊子歸家的親切感。
這三年來,他也對院子花了不少心思,院中的花剛謝過一輪,如今剩些碧色搖曳,爬山虎垂在牆邊,窗框和門楣在他離開前幾日才補了一次,桐油還未乾,一切都而熟悉。
念在岳寂要在師兄那裡待好多年,當晚戚清特地下了廚,做了一頓極為豐盛的晚膳。
但做完他就後悔了,這頓飯豐盛到有些刻意,跟斷頭飯似的,岳寂就是再遲鈍也該察覺不對了。
但他轉念一想,徒弟管天管地,難道還能管師父閉關?
岳寂何等聰明,品出不同,幾次想問都被戚清打斷。一頓飯吃得若有所思,看戚清的眼神也不免帶了些游移。
戚清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沒時間再哄了。晚膳後,青年把屋子裡緊挨的兩張床分開,其中一張挪進了小屋的隔壁。
「往後你睡這兒。」戚清刻意避開了少年的目光,朝他示意道。
岳寂擰眉,意識到師父是真的要跟自己分床。
「不。」
「不什麼不?」戚清本來要訓斥,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決定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斂眸蹙眉,語氣低落了些:「岳寂,你連師父閉關前最後的話都不肯聽?」
青年輕輕嘆氣,脆弱道:「也罷,你有自己的主意了,是瞧不上師父的話了。」
少年抿住嘴唇,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戚清只維持了幾秒,很快沒忍住笑了一下,語氣鬆快了不少:「好了好了,你的靈根還要改麼?如今靈草也拿到了,若要改,明日得早些去靈藥園定下爐子。」
「……不改了。」岳寂低下頭,輕聲道:「此番出宗,我才知道雜靈根也沒什麼不好。」
戚清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想揉他的腦袋,手指抬起又放下,溫聲道:「你想通了就好,去休息吧。」
夜色正濃,岳寂不挪步,他也沒急著催。
他們心知肚明,這是一場不知道為期多久的暫別,但說不清為什麼,戚清卻在此刻猶豫了起來。
二人不約而同地止了步,啞了聲,心照不宣地以沉默告別。
夜風拂過,檐下爬山虎簌簌作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