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亦笑罵:「滾。」
醫生:「先拍個片子,確定恢復狀態。」
拍完片子,醫生看了下,說:「可以了。」
然後就用石膏鋸把聞亦腳上的石膏切開,卸了下來。
聞亦的眼睛追隨著他手上取下來的石膏,說:「這石膏我要帶走,你給我找個袋子。」
醫生看了眼石膏,又看了聞亦兩秒,說:「行,我給你找袋子。」
聞亦從醫院出來,手裡拎著醫生給的袋子,裡面裝著切下來的石膏。
司機問:「聞總,去哪兒?」
車窗外暴雨如瀑,讓聞亦的聲音聽起來都有些模糊,他說:「去療養院。」
說完,他轉頭看著車窗外雨水在玻璃上淋出的蜿蜒痕跡,抬手摳了摳。
很焦躁。
他今天突然有一個莫名其妙的打算。
性格有缺陷的人不配談戀愛,拿愛治病只會病得更重。聞亦知道,自己不能拖著過去的自己和盛星河相愛。
療養院房子的陰面在外牆的磚縫上生了密茸茸的苔蘚,形成一種自然優雅的網。此時下著暴雨,苔蘚如吸了水的海綿附在磚縫上。
聞亦穿過長廊,突然發現自己手裡還拎著裝石膏的袋子,太緊張了,都沒注意到。
他來到了聞琳琅所在的病房,走了進去,聞琳琅坐在床邊沒有抬頭。
聞亦看她身上的衣服,還有頭髮,收拾得都很乾淨。這家療養院價格不菲,環境好,服務也很到位,可以讓一個精神病患者做到看起來的體面。
醫生看了聞亦一眼,像以前無數次那樣提醒他:「別離她太近,會傷你。」
像說一條名聲極差應該遠離的惡犬。
然而聞亦不可能在聞琳琅身邊缺席,冒著每次可能都要受傷的覺悟。因為聞勤生已經老了,人們看著他,就可以看到他生命的盡頭。
聞家的傭人,療養院的工作人員,想要這些人照顧好聞琳琅,所需要支付的不僅僅是佣金,還有家人的在乎。
如果連聞亦都對她不聞不問,她很快就會被敷衍、被怠慢,在剩餘的人生中更進一步地喪失尊嚴。
醫生說完就離開了,讓他有事就按鈴。
聞亦看著坐在床邊的聞琳琅,她今年五十多歲,臉上開始有皺紋,給人的感覺卻不是衰老,而是枯萎。
聞琳琅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聞亦見過母親年輕時的照片。
那是他出生前一年的夏天,聞琳琅要坐遊輪出遊,置辦了很多行裝。她站在鏡子前對鏡自照,聞勤生在一旁抓拍了這張照片。
照片上,聞琳琅站在鏡子前,穿著一身潔白的洋裝,整個人看起來光華通透,表情看起來有些苦惱,她在為戴哪一朵腕花而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