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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想歪啊。」周梔子擺手,「他幫大學生算微積分。」

「……」

第32章

再見到周應槐的時候,他終於不逃了。

他剛切了胃,正躺在病床上。

去年冬天,他做胃鏡查出胃癌中期。

好在發現及時,可以治療。

他媽媽看見我,連忙站起來:「來了啊。」

「我是周老師的學生。」

「俺知道,他跟俺說呢,說你可厲害,學法。」

「……」

「俺出去買個飯啊,你陪他說說話。」

「謝謝阿姨。」

我坐下來,盯著周應槐光溜溜的腦袋。

原來他也有窘迫的時候。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以為你永遠從容不迫。」

「我只是個普通男人。」

「你不普通,你光頭的樣子比張衛健帥。」

「……你變開朗了。」

「我早長大了,周應槐,別把我當小孩兒。」

我把手機亮給他看。

「這四萬一千七十二塊,你先拿著花。」

「我——」

「別拒絕我。多的就當那三萬塊的利息。」

「你當我放高利貸?」

「我巴不得你放我高利貸,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

我們陷入沉默。

周應槐住的不是單人病房。

病床和病床之間,僅僅隔著薄薄的一張帘子。

往來探望病人的人很多。

人們說著家長里短,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倒水。

削果皮的聲音、看視頻的聲音。

喧譁、嘈雜、熱鬧、門外傳來小孩兒玩鬧的尖叫。

它們都不如我的心跳聲吵鬧。

我佯裝鎮定,看向窗外,白色的窗簾被風撩起。

像一隻巨大的白鴿,在我胸口撲棱。

春天了,病房外是柔軟的綠色,新芽與枯葉親昵地挨著。

我問:「周應槐,你喜歡春天嗎?」

他如獲大赦:「有財一定不喜歡,它是在春天被絕育的。」

我沒放過他:「我喜歡,因為春風化雨。」

「……這蘋果你吃嗎?」

「我不吃蘋果,我在告白,你聽清楚了嗎?」

「我是你的老師。」

「我已經二十一歲了。我只比你小八歲。」

「你十七歲的時候,我已經二十五了。」

「我二十一歲,你二十九歲。我四十歲,你四十八歲。」

「……」

「我九十歲,你九十八歲。差得多嗎?」

「多。」

「到時候,咱倆都一樣老,有什麼差?」

「你只是——」

「我不是!」我打斷他,「我承認,那時候我對你有好感,更多源自我的戀父情結。」

周應槐沒有說話。

「雖然我的繼父是個人渣,但我還是對父親這個角色充滿了憧憬。

「那時候,我在尋找憧憬的對象。

「然後,我找到了你。你包容、隱忍、給我足夠的安全感,像我理想中的父親。

「我希望你愛我,像父親那樣愛。」

「但現在不是了。」我話鋒一轉,「周應槐,我已經不是那個懵懂的、沒什麼見識的小女孩兒,我有足夠的經驗和閱歷來審視我自己的感情,我知道我對你的喜歡並不出於自下而上的仰慕和迷戀。我喜歡你,平等地喜歡。」

他靜靜地躺著,看著我說話。

就像過去一樣,靜靜地看著我整理錯題,聽我抱怨連天。

我篤定道:「你喜歡我。」

「為什麼這樣想?」

「因為你沒有否認,而是問我,為什麼這樣想?」

「你有這聰明勁兒——確實用到了讀書上。」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我比賽失利那天,你是不是在等我?」

「我沒有在等你。」

「可是上門的時候,你已經煮好了兩人份的麵條了。」

「不要再說了。」

周應槐低頭看自己的手背上的經絡:「不要再往下說了,銜青。」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周應槐。

第33章

我在縣城短暫地停留三天。

我去看了我媽媽。

她學會了跳廣場舞,常和宋阿姨結伴出行。

「早上跳,公園沒人。」

她這樣說。我知道,她還是有點兒怕人。

人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

這是我用一整個青春期學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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