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結束後,他們又去參加新一輪的圍讀會。這次的劇本是90年代港區,小幫會內訌。主角自然變成了粵語最為標準的趙星宇,其次是長相極其古惑仔的汪百閱。
陳醒分到的角色依舊是小角色,飾演覺醒後反抗領導的小弟A,而他的「領導」正是夏喚銘。
這次雖然台詞少,但打鬥動作多。短短半張紙,基本都在打架。
這可讓一直心心念念武打戲的陳醒樂得不行。
於導講完劇本後,開玩笑道:「這次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哈,就是別打臉就行。」
大家哈哈大笑。
至於女生組找的人,這次依舊找夏喚銘和鄭戚,似乎想要延續上一期的劇本。
女生組這次的劇本世界觀比上次還宏達,講的時間就比較久,等圍讀會結束時,已經接近下午四點。
夏喚銘以為自己已經夠遲了,結果出了走廊,陳醒、汪百閱、趙星宇,還有薛思念和鄭佩雅全站在香樟樹下,抬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橙色的光芒如同熔金般流淌,灑滿了半邊天空,雲彩被這絢爛的光輝染成了淡淡的玫瑰金,邊緣透著一絲粉紫。
香樟樹的葉子也被鍍上一層金沙。
也許是在看金線吧?
鄭佩雅率先發現他們兩位出來了,拍了拍旁邊兩人的肩膀。大家一起擁過來。
一問才知道,這幾個人在下午的課程結束後又去練習室練了一會兒,學了好半天粵語發音。
汪百閱說粵語像機器人:「雷浩,偶海汪百閱。」
趙星宇扶額,拍拍他的肩膀:「你可別叫我老師啊。」
眾人大笑後,一起回家。
來到空曠的大路,他們才發現橙色的光芒如同熔金般流淌,而在天與地的交界處,色彩漸漸深沉。
夏喚銘一席黑衣,在眾多顏色中顯得形單影隻。
他左耳戴上耳機,另一隻耳朵聽前面的人聊天。
無非是一些閒暇的小事,或者過往的經歷,再配上鄭戚的冷笑話,但他們幾個同頻共振的人總是哈哈大笑。
空氣里浮著新割青草的腥甜,像揉碎了一捧鮮嫩的汁液,混著松針被日頭烘烤後的樹脂香。
他們走到岔路口,前面的人都要往右轉,夏喚銘剛要跟著走,袖口被拉扯了一下。他低頭一看,原來是陳醒在拉他的袖口。
「隊長,」陳醒指著另一條往河岸的路,「你跟我走。」
夏喚銘不理解,但他還是跟著他走了。
河岸的路不再是柏油馬路,還是塊塊分明的石頭路。再走一段,便出現了簇簇的蘆葦,路面右邊是排排流蘇樹。
「你知道嗎?我在這裡遇到過一位釣魚的大爺,他送了我這麼大一條魚。」陳醒開心地比劃大小,「最後送大家吃了。」
夏喚銘微笑:「你確實是那些大爺阿姨喜歡的類型。」
「沒辦法,就是那麼招人喜歡,我也很苦惱,」陳醒裝作糾結的樣子,但沒糾結兩秒,笑了起來。
夏喚銘也輕輕地笑了,笑完後問:「所以,你把我叫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陳醒幾步跑到樹邊,摸著凹凸的裂紋,問夏喚銘:「你看這些流蘇樹,像什麼?」
夏喚銘抬頭。
黃昏是打翻的琺瑯胭脂盒,橘紅靛紫在雲層里暈染,染坊晾曬的綢緞般鋪滿西天,那麼流蘇樹在光陰下綻放雪白的花束,又會像什麼呢?
清涼的水汽湧入鼻腔,帶著泥土的芬芳和植物的清香。
他聽見陳醒說。
「像不像雪?」
陳醒並不知道,夏喚銘的手機已經跳到下一首歌,而這首正好是他的《我在青山湖》。
——三,二,一,嘿,我在等你
——無人告訴你過去,卻要我聽
——聽雪水融化笛音
——聽山林吹來的信
開頭是無伴奏的淺唱,而後緩緩導入鋼琴與吉他聲。
十七歲的陳醒,聲音如泉水般純澈。
夏喚銘已經不記得自己聽了多少遍,他只知道,在吉他聲響起的那刻,他總會被觸及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