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換的外院管事,正是採買丫鬟的周嬤嬤。她翻看帳本時,找到一堆大字,寫得娟秀又莊重,便又想到我。
「果然是你這個好丫頭。」
我被提拔成三等丫鬟,專門在她身邊看帳,又加上我不再塗石榴汁,日漸白嫩,便兼了月絨前去內院的差事。
妹妹燕鳳還是粗使丫鬟,負責掃灑院子。
她每天偷奸耍滑,一會兒偷懶一會兒上茅房。
沒有我替她幹活,院子裡總是亂糟糟。
她把祖父母哄得暈了頭,總是有幾分機靈的,這一會兒的工夫,就攀上了外院大廚房的管事嬤嬤。
她認了那嬤嬤做乾娘,願意把每月月錢的一半都上交。
如前世一樣,她也成了三等丫鬟。
只是,遠遠算不上順利罷了。
如今,她連內院的門檻都沒摸到。
11
換上三等丫鬟的青色比甲、茶色裙子時。
我一陣恍惚。
前世的棍棒好似還能敲上我身。
疼。
皮肉疼。
骨頭也疼。
是像鄭大娘的小錘子一樣,一寸一寸被敲碎的疼。
我正是穿著這身衣裳,走上的黃泉路啊。
燕鳳渾然不覺。
她搶走鏡子,轉來轉去地看自己的雙丫髻。
「姐姐,我要忙著去大廚房,你幫我收下東西,明兒咱們就住三等的房了。
「你記得把我夜壺也倒乾淨哦。」
她一溜煙跑了出去。
我鎖上門。
趁著這個機會,開始翻找哥哥的信和玉佩。
床鋪上沒有。
箱子裡沒有。
妝奩里沒有。
一一找遍。
什麼都沒有。
我不信燕鳳會把玉佩丟了。
那玉佩通體雪白,水頭又好,看著就值錢,燕鳳不會捨得丟。
她一定藏起來了。
12
成為三等丫鬟後,月錢漲成一兩。
燕鳳每次要交給乾娘一半。
剩下的一半。
她都用來買胭脂水粉和精緻首飾。
幾個月下來,她一分積蓄也沒有。
我雖然也交一半月錢孝順周嬤嬤,但剩下的錢基本不花。
看著我滿滿當當的荷包,燕鳳起了歪心思。
「姐姐,我受了風寒,頭好疼。
「乾娘說,府上不興給三等丫鬟請大夫,只能自己抓藥。她倒是願意幫我,可是藥貴著呢,帶進府來還得賄賂門房……她需要五兩銀子……」
我沒有說話,臉上露出為難。
燕鳳開始抹淚。
「死了算了,我這命本就應該丟在村里……
「爺奶睜眼看看吧,孫女這就去陪你們……」
我嘆口氣,也假意抹了抹眼。
「我只有三兩了……」
燕鳳忙不迭接過荷包。
「三兩也夠。」
這三兩,是我去內院送對牌時,老婦人的大丫鬟弄晴賞的新銀,乾乾淨淨、白亮如雪。
除了有頭有臉的管事嬤嬤。
外院還無人領到。
隔天,在周嬤嬤身邊當差時,她說起府上要辦宴會,人手不夠,準備從外院挑幾個丫鬟去端茶倒水。
燕鳳立刻舉手。
「奴婢願意去。」
我輕輕附耳說了幾句,告知周嬤嬤——燕鳳病了,昨晚還用三兩銀子買藥吃。
什麼藥這麼貴重,要用三兩銀子?
一個粗使丫鬟。
哪來這種富貴病?
周嬤嬤一蹙眉。
生病了還湊熱鬧,病氣過給貴人,這滿院子都要吃掛落,真是個糊塗東西。
燕鳳罷選,怒氣沖沖地找我。
「黃鶯兒,是不是你亂嚼舌根?」
我將她拉到樹蔭後,告訴她——內院的吳嬤嬤是夫人的陪房,她明兒來選人,可以直接去夫人那裡伺候。
「這不比端茶倒水的強嗎?」
燕鳳耷拉的嘴角一下子揚起來,又拉住我的胳膊搖來搖去,嘟著嘴笑:
「姐姐,還是你最好。」
吳嬤嬤,外號吳三兩。
她收賄賂最少是三兩。
能不能辦成事。
就得看燕鳳行不行了。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