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曳邊欣賞他的臉色,邊慢條斯理地說:
「以前,契約被視為人類與獸人友好邦交的一種象徵。建交時,由雙方分別選出兩位代表,當眾進行精神力的共軛,這一流程又被叫做契約典儀。」
「失去自由算什麼友好?」祁絢不信,他在北星域時可從來沒聽說過。
「契約才哪到哪兒?」溫子曳搖頭,「既不能影響契約獸的思維,也沒有行之有效的威脅。你以為僅僅是性命相連,便能叫『失去自由』了?總不能每下一個命令,都拿刀抵在自己脖子上恐嚇契約獸就範……放心,聯邦人可比你們怕死,中央星也遠比北星域和平。」
「說謊。」
祁絢冷冰冰地反駁,「我見過契約獸。」
在長樂天,沒有賽程安排的獸人會被收容進特定的囚籠中,不時迎接一些榜上有名的「粉絲」。
雖然他故意在決鬥賽上輸得很難看,但憑藉一張好臉,仍然博得不少關注。
其中有名油頭粉面的許姓少爺格外喜歡他,每隔幾天就來看望一下,表達自己的勢在必得。而許少爺每一回過來,身邊都環繞著數隻身材高大的英俊獸人。
像是炫耀自己的資本般,許少爺對獸人們動輒打罵,還會故意羞辱取樂。
而那些獸人分明體魄強悍,卻對他言聽計從、噓寒問暖,幾乎到了諂媚的地步,令祁絢感到可恥又困惑。
為什麼不反抗?
就憑許少爺的小身板,一巴掌下去保管吐血三升、再起不能。
關在他隔壁的犬族告訴他,那叫契約獸。
——契約獸是不能違抗自己的主人的。
犬族同他一樣出身北星域,是參加過三屆比賽的「老人」,清楚不少有關聯邦的事情。
從他口中,祁絢第一次得知了「契約」的存在。
畢竟是直接作用在精神力上的聯繫,誰知道有多危險?
打知道契約起,祁絢便一直暗自警惕。
「要真像你說的,契約對契約獸沒有多餘的限制,為什麼他們無法反抗所謂的『主人』?」
他盯住溫子曳,想要瞧出對方說謊的破綻。
迎著那雙清淺瞳仁,溫子曳嘆了口氣:「哪來的『他們』……精神力的共軛是一對一的,一個人只能擁有一隻契約獸,死了才能換下一個。而且聯邦人一生最多建立三次契約,否則精神力會崩潰。」
祁絢皺眉,許少爺分明就有很多隻。
不等他反駁,溫子曳話鋒一轉:「我猜,你看到的『契約獸們』並非真正的契約獸,而是另一種『契約』。」
「另一種契約?」
不知怎的,祁絢忽然想起他之前的話——標記環又稱契約環。
撫上脖頸冰冷的項圈,白髮青年領悟得很快,臉色一凜。
溫子曳見他明白過來,舔了舔唇邊沾上的可可液,說:
「回憶一下,他們是不是都有這個?哦對,要是戴著,你不會注意不到,應該是做成了別的樣式。手環?腳環?也許藏在衣服底下……」
祁絢的呼吸隨著他的話急促幾分。
「胸口。」
他寒聲打斷,閉了閉眼。
那群獸人里有個喜歡脫掉上衣顯擺身材的傢伙,靠近心口的胸肌上,鑲嵌著戒指般的銀環。
很少看到有人往那種地方穿環,深深扎進肉里,看著就疼,所以雖然只瞥過一眼,他仍留下了深刻印象——銀環中央的確有一粒差不多的殷紅晶體,宛如寶石。
彼時他還以為是許少爺的惡劣癖好,光顧著嫌惡,根本沒多想。
溫子曳神情古怪了下:「……真會玩。」
看來他在紈絝的領域上依舊任重而道遠。
沒有理會他的調侃,祁絢手指略彎,尖銳指甲無聲探出,就要把項圈整條扒拉下來。
「勸你別白費功夫。」
溫子曳眼皮沒抬,「標記環的材質看著普通,其實是目前最前沿的膠狀粒子,能承擔高達三百噸的撕扯力,憑藉人力是弄不壞的。」
「就算你突發神力,或者運氣好、不,運氣差拿了個次品,真把它搞斷了……」他輕飄飄地說,「系統通路中斷,納米針刺會在第一時間彈出,鑽入皮膚,注入致死性生物毒素。」
「……」祁絢指腹一抽。
「另外再補充一點:標記環和精神力相連,如果你把我弄死,或者逃到離我很遠的地方,能量結晶里的精神力得不到補足——啪。」
大少爺開玩笑似的打了個響指,「針刺一彈,人就沒了。」
「契約的限制是被動的,標記環則是主動的。要是主人不高興拒絕注入精神力,下場就只有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