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方不答話,仍是沒什麼反應,微微張著的眸子滿是渙散,更像是無意識的睜眼。
見狀,賈員外眼底閃過幾分瞭然的竊喜,接著他聲音大了幾分,故作肅然地接著道:
「昨夜子時前後,你不但試圖入室行竊,還打算輕薄於我家少娘子,致使她受驚胎動,你可知罪?」
他話音落下,人群一陣譁然,緊跟著,有人開始朝著年輕人露出鄙夷的神色,小聲議論起來。
而誰也沒有注意到,隨著賈員外的「輕薄」二字落下,門邊那個原本正哭鬧著的紅裙女人忽而頓了一瞬,臉上浮出幾分驚愕,朝著賈員外看了過來。
賈員外看著那年輕人,而他仍是沒什麼反應,像是沒有聽到賈員外的話,也沒有察覺到身後人群朝他投來的惡意視線,只是依舊任由自己被拽著,低垂著頭立在那裡。
他似乎格外恍惚,被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那雙柔軟而濃密的長睫輕輕地垂落下去,像是墨色的羽翅一般,掩蓋了他眼底的猩紅。再一看去,竟露出幾分乖順的虛弱來。
賈員外忽然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說來,昨夜燈火昏暗,老夫都沒認出來你。」
他語氣帶著幾分惋惜,有些感嘆地道,「孩子,這都十年過去了,你怎麼還是不學好,反而變得——和你那為賊為娼的母親一樣了?」
這話猶如平地一聲驚雷,人群再一次喧鬧起來。
忽然,一個中年男人露出恍然的神色,朗聲道:「我想起來了,這個叫游澤的,是不是十年前那東境娼女的孩子?」
他一出聲,跟著有人也附和起來,道:「沒錯!就是他!我記得那瘋女人當時也是在賈府鬧事,後來把自個兒給鬧死了,這小子還在此處殺了賈府的鎮宅神獸——」
提起這賈府的鎮宅神獸,麒麟城裡便是無人不知。甚至還有年長些的人親眼見過此獸,說它體態極大,是只修為遠超千年的赤面騰蛇,因為受了馴養,所以頗通人性,秉性溫順,故而被當作了賈府的鎮宅之物。
不僅如此,據說還曾在當年的人妖混戰中庇佑過麒麟城的百姓。
而這般靈物,卻被這個小子給殺了?
有人面露詫異,更多的人卻是有了幾分憤怒,帶著憎惡的神色朝著那年輕人看過來,罵他「孽障」。
那人無悲無喜,只任由眾人的唾罵落在他身上,像是一隻無心無情的傀儡。
賈員外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真是執迷不悟。」
末了他朝著身側的家丁擺擺手,示意他們將年輕人放回到地上,接著自己便轉身走了。
隨著那群家丁的撤走,原本被攔著的人群忽然沒了阻礙,一些人跑過來,開始指著那年輕人吵嚷了起來:
有人罵他:「呸!真是不要臉!你娘和你都是孽障!這麒麟城不擔待你,快些滾吧——」
有人勸他:「小子,我看你年紀輕輕,回頭向善,為時不晚啊!快去同賈員外一家賠罪吧——」
有人嘆他:「可惜啊——當真是什麼樣的娘生什麼樣的孩子,如此,真真是可憐啊!」
那些嘈雜的聲音淹沒了他,無數隻手指著他,無數張眼看著他,無數條腿踩在了他的脊背上,聲討著他的罪孽——
那麻木的傀儡終於動了動,在萬人的踐踏之下睜開渙散的雙眸,在這一聲一聲帶著「母親」和「娘」的聲討里,他被釘死在這冰冷的地面上,回想起了那個冬日。
那是他與母親被父親趕走的第十七日。
他那時得了大病,母親沒有辦法,只能帶著昏迷之中的他,千里迢迢從東境趕回自己的娘家求藥。
而她的娘家,姓賈。
他想,若是他能回到那一年,他就算是病死、餓死、被人千刀萬剮、血肉凌遲,也絕不要讓他的母親回這個娘家。
那個一生溫柔而懦弱的女人,帶著已經糜爛的身體,倒在賈府前,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雪地里。
而他,年少時的他,剛從因高燒而熾熱的噩夢裡醒來,轉眼又跌入了另一個寒冷的噩夢裡。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去買了一副棺材,又是怎麼在賈府門前跪了三日,而後門被打開,那個本該是他姨父的男人,告訴他,你母親當真是個尤物。
而後他發了瘋,殺了男人身側所有護著他的家丁,最後又殺了那隻所謂的「靈獸」。
是他錯了麼……
他想。
是我錯了麼?
我生母死於他人胯|下,是受辱而死,而我憑病弱之身為之報仇,竟是錯了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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