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游澤
三年光陰,好比朝生夜死的如梭蟲,在一千隻蟲子的生死之間,已然飛逝而去。
而丁曦,也終於得到了下山的機會。
她將專屬於掌門的雲錦長袍換成從前的青紗長裙,拜別眾人,在寒斜山出發,踩著浮游劍從北向東南飛去,從漫天飛雪到春風十里,一路順著信中指引的方向,落到了一處名叫乾陽的小鎮。
此處已是九州大陸的東境,依山傍水,花紅柳綠,亭台水榭鱗次櫛比,長街窄巷縱橫交錯,與常年飛雪的北境相比,宛然是另一番人間景象。
而與她所在的凌雲閣相對的,這東境也有一處修仙門派,名喚通靈殿,位於這乾陽鎮百里之外的蒼鱗山上。而她師父在信中所提到的地方,就在這蒼鱗山上。
但若想上蒼鱗山,通常只有兩種辦法:第一,是要有通靈殿的拜會門貼,表示自己是受了通靈殿的邀請,便可以直接上山;第二,像是丁曦這樣的別派掌門,或者是別的什麼有身份的人,則需要讓人通傳一聲,說明自己的來意,才能被准許進去。
然而丁曦一沒有門貼,二不想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便只好再做打算。
此刻黎明初曉,天際才微微泛亮,但這小鎮上的行人卻不少。丁曦一邊思索上山的辦法,一邊順著人群往前走,不知不覺間,緩步走到了蒼鱗山腳下的一處酒樓門外。
她從思索中回過神來,一抬頭,這才發現這酒樓名字取得極怪,便忍不住腳步一頓。而隨著她的停步,在玉佩中的丁符也看到了這名字,便沒忍住笑了出來。
「六道酒樓……好怪的名字,莫非它的意思是,這酒樓只有六道菜?」
丁符把那名字又念了一遍,末了又被勾起了幾分好奇心,朝著丁曦道,「姐,不如我們進去看看吧?」
聞言,丁曦在門外停頓片刻,看到這酒樓生意興隆,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便想著興許能在裡面打聽到什麼上山的法子,於是就依言走了進去。
一進酒樓,才發覺裡面的人多得駭人,不只正廳,連四面樓上的桌席都坐滿了。酒樓的店小二正忙得腳不沾地,又是端茶又是上菜,手上就沒空過。
這會兒他剛剛送走了一桌客人,正收拾桌凳,抬眼便看到眼前來了一個腰佩長劍的青裳女子。
女子看上去極為年輕,身形纖長,用一隻玉釵束髮。她臉上帶著素色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睛生得極美,然而神色卻冷極了,只一眼,便掃得店小二一個激靈,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殷切地開口道:「客官來了?是要用飯還是住店?您請上座!」
丁曦依言坐下,在桌上放了銀錢,一邊沖店小二簡短地道:「茶。」
「得嘞,請您稍等。」
店小二恭敬地收了錢,便轉身去替她端茶。他前腳一走,丁符便從玉佩里興沖沖地說:「姐,你剛剛怎地不問問那小二,這酒樓名字的由來啊?」
聞言,丁曦低頭瞥他一眼,淡聲答:「何必問?六道,自然指的是人、神、仙、魔、鬼、妖這六界的輪迴之道。」
「你這是瞎猜的!不算!」丁符不服氣,「我看,應該是取自人間六道真味,即酸、甜、苦、辣、咸、淡,而且要恰巧與這酒樓名菜相呼應才是。」
丁曦略一挑眉,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聽得四周忽然從嘈雜變得寂靜了許多,而酒樓里,那些原本坐著喝茶吃飯的賓客都站了起來,朝著門外走了出去。
「怎麼回事?」
丁符被這些人奇怪的舉動打斷,順著人群的方向朝外面看過去。
丁曦見人多,下意識將玉佩往回收了收,才跟著人群往外走。只見那些原本喧鬧的客人都噤了聲,一同走到外面的街道上,而後紛紛神色肅穆地抬起頭,望向不遠處的蒼鱗山。
這是在幹什麼?
丁符正納悶間,忽然便聽見有一陣浩蕩的鐘聲,從那百里之外的蒼鱗山傳了過來。
鐘聲震耳,帶著巨大的轟鳴,仿佛翻湧而來的巨浪一般,自天際劈頭而下,驚得丁符一個激靈,接著,他下意識從玉佩中抬起頭,順著鐘聲,朝那遠處的蒼鱗山望去。
一眼望去,那山勢極高,仿佛拔地而起,直逼雲霄,那巨大的鐘聲自山頂落下來,如同來自天際。遠看去,隱約可見山上蒼翠的綠意,而在半山腰起,那山林間多出來一些體積巨大的、灰赤色的岩石,那些岩石連綿成線,一路沿著山勢盤桓向上,遠遠看去,好比盤山而飛的蒼,「蒼鱗山」因此得名。
鐘聲響過七下,緊跟著,一個厚重而威嚴的聲音自天際傳來:「生門開,迎各路英傑上山——」
這聲音落下,丁曦才倏然想起來一件事——原來今日是傾囊節。
傾囊節,九洲大陸每十年一度的節日,取自「傾囊相贈」之意。按照慣例,此節由東南西北四大仙門輪流舉辦。每十年的這一日,負責舉辦的仙家會打開通往山頂大殿的生門,好讓來自各地的英傑上山參加比武,比武后,前五十名可被收入仙門,成為仙門弟子,從此衣食無憂,富裕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