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縝道,ldquo還是原來那幫老夥計,比原來多一成的工錢。東家以前沒有虧待過他們,他們很樂意回來,有些回了老家的,我也找了些機靈的學徒頂上了。rdquo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腦中一片空白,呆愣地看著阿縝,像是沒有聽懂他說的話。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低頭頂了一下我的額頭,道,ldquo會好起來的,會和原來一樣的好。rdquo
我點了點頭,仍是一句話也說不出。這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做成的事,從幾乎沒有一點變化的鹿宅,再到他拿來的我家的老招牌,他根本一直都堅持著終有一日我這個流放昆稷山不知生死的人會回來。他盡他一切的力量,讓我們的生活回到原來的軌跡上,而我直到今日才意識到在這背後他所做的遠遠比我看到的、想到的要多得多。
ldquo這棉到線再織成布,還要扎染晾曬,要有經驗豐富的熟手。rdquo
ldquo那我helliphellip我又只能做半吊子什麼也不會的大少爺了。rdquo我聲音低低的,卻並不是因為不高興,ldquo我要怎麼辦才好,阿縝。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rdquo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抓住了我的手,怎麼都不肯鬆開了。我倆就這樣拉著手準備回家去,剛走了沒幾步,他就忽然停下了腳步。
一個男人騎著馬在不遠處正看著我們。他可能已經來了很久,人群散去他都沒有離開。他還是著那身一塵不染的紫袍,戴著玉冠,目光落在我倆相牽的手上,半晌之後,方才收回了目光,直視我們。
ldquo不知羞恥。rdquo
阿縝握住我的手驟然一緊,腿已經朝前邁出了一步,可我卻在他前頭先開了口,ldquo我倆是光明正大的,不知有何好羞恥的?總好過有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背地裡卻做些蠅營狗苟的害人勾當。rdquo
ldquo哼,rdquo他看了看剛掛上去的招牌,冷笑一聲,ldquo我饒你一命,沒想到你卻想著要我的命了。看看,這是真打算扎了根同我斗到底了。rdquo
ldquo郡王殿下此言差矣,我不過是在虎口下討生活罷了,就算我的命再怎麼賤,也是父精母血所化、我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豈是郡王殿下說要就得給的?rdquo
他微微一怔,小聲咕噥道,ldquo真倒是一樣的牙尖嘴利。rdquo
ldquo我不是馮幻。rdquo我再次聲明,ldquo這世上不少人年紀不大,可都老眼昏花了。rdquo
我能感覺到阿縝扭頭的動作,他在看我。不止是他,事實上就連我自己也有些難以置信,這並非逞一時爽快,而是我慢慢體會到這世上有強大、有弱小,但永遠不會有最強與最弱,這些都不過只是暫時的、相對的。
我曾經覺得他一手遮天不可一世,即使現在,他騎在馬上我站在地上,可他再也不能僅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捻死我。
他眯著眼睛看了我好一會兒,才留下兩個字,ldquo等著。rdquo
夷嵐珣拉緊韁繩,臨走前忽然想起了什麼,指著阿縝,有些兇狠地喝道,ldquo離我妹妹遠點!rdquo接著,一夾馬肚,頭也不會地走了。
☆、七十一
日落之前我和阿縝就到了家,看了宋大人差人送來的信箋,我久久無言,但我早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是這樣能輕易動搖的。夷嵐珣的出現並沒有沖淡我老店新開的好心情,我一直忙到深夜,絲毫不覺得累,被阿縝催促了幾次才窸窸窣窣地爬上床,可興奮勁哪有那麼容易過,在床上反反覆覆翻了好幾回才有了點睡意,卻聽見門板被人重重地拍打。
ldquo少爺!少爺!您睡了嗎?rdquo
阿縝在我的肩頭按了按,自己披上外衣下床開了門,他的聲音低低地傳來,ldquo怎麼了?出什麼事了?rdquo
ldquo阿縝哥!rdquo阿宇像是見到了救星,他急切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哭腔,說話顛三倒四,可還是能從中分辨出ldquo二夫人rdquo、ldquo醒不來rdquo這樣的字眼。我立刻睡意全消從床上爬了起來,對阿宇道,ldquo別說了,帶我去看看。rdquo
二娘現在住的地方是整個宅子裡最舒服最好的。冬暖夏涼,常年陽光充沛,草木繁茂,曾經是我娘mdashmdash或許我現在不該再這樣稱呼她mdashmdash大夫人養病時住的院子。只是離我原本自己的房間尚還有些距離,以至於我現在有些後悔,為什麼還要把她放在那麼遠的地方。阿縝把他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不小心觸到了我冰冷的手,便握住不放了。我心裡煩悶,又十分著急,無助地看了他一眼,他柔聲安慰道,ldquo會沒事的。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