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可有請大夫醫治?rdquo
ldquo大夫說是受了驚嚇。rdquo
楊牧晨挑起了半邊眉,哼笑了一聲,顯然對我這等膽小之輩不屑一顧。
陛下賜了平身,轉身慢慢朝寧察郡王走去,ldquo孤當日還答應要重審鹿鳴一案,而此案似乎還牽涉到郡王。rdquo
ldquo臣問心無愧。rdquo
我冷冷地盯著夷嵐珣,好一句問心無愧。若換到以前,我多半會氣到雙手發抖,恨不得衝上去與之拼命,可現在除了身上都變得冰涼之外並沒有那種衝動了,只是愈發覺得我這大半年過得十分荒謬可笑。那種早已深植骨髓中的厭惡與痛恨像是黑暗的潮水淹沒了我整個人,從腳趾吞噬到頭髮,將我所有畏懼、謹慎和謀劃全都沖刷得一乾二淨。我的眼前只有一整片、一整片的紅,是我爹娘的血,是我鹿家的仇。他看了我一眼,這是我第一次同他對視,卻都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警惕與恨意。他或許不會想到我竟然還能活下來,會呼吸會眨眼地站在他的面前。我至今仍不知道他對我的仇恨從何而來,可我已不會像剛開始那樣去尋找這其中的誤會,原因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他所帶來的一切早已毀了我的一生。
阿縝臉色不虞地向前走了一步,剛要開口就被我從身後一把扯住。這是何等場合,我豈能任他率性而為?更何況,此案涉及我家兩條性命,豈可在大殿上草草爭辯?
ldquo陛下,這個鹿鳴這幾日在鬧市上賣畫,畫上儘是魑魅魍魎,行為妖異,整個上京都傳遍了,不可盡信啊。rdquo有大臣出班秉奏。
我還未作辯解,祿察乙越便站了出來,ldquo陛下,臣昨日剛好在街上遇到鹿鳴。rdquo他看了一眼寧察郡王,ldquo還有郡王的門客江作影。郡王爺派出那麼多府兵恐怕不是請他去府上做客吧?rdquo
他鄭重地向皇帝鞠躬,從袖子中摸出了奏章,太監連忙接了過去,只聽祿察乙越繼續道,ldquo依大爃律例,各王親公爵的府兵不可輕易列隊上街,不僅如此,郡王府的府兵還險些同禁軍在大街上起了衝突,一時之間人心惶惶,百姓只得閉門不出。臣身為御史台御史怎可坐視不理,任由人目無法紀?今日奏明陛下,還請陛下聖裁。rdquo
寧察郡王連忙下跪辯解自己並不知情,我見狀忙拉著阿縝效仿卻未作解釋。陛下從一開始就只是不停地撥弄著手中的珠串,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漫不經心地問道,ldquo孤聽說你的畫上畫的都是惡鬼,懸賞重金問畫上為何處,可有結果?rdquo
我搖了搖頭。
ldquo畫呢?rdquo
我從懷中取出了被撕碎後又重新粘貼在一起的畫紙,只是在那張畫上多加了馮幻的落款。楊牧晨貌似隨意地瞥了一眼,卻在看到那個名字之後臉色驟變,失態地將那副畫捧了起來,盯著看了半晌,最後摟在懷裡,臉上已恢復了平淡的表情。
ldquo即日起,寧察郡王禁足於府,非上諭不可出,著上京府尹徹查鹿鳴一案。rdquo他轉過身,似是不想讓人看見他的臉,ldquo江作影殺了。rdquo
☆、六十三
我沒有想到昨天所見到的那個剛剛脫離貧瘠過往的江作影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在聽到那聲ldquo斬立決rdquo的時候,我還有些恍惚,直等到禁軍士兵上殿來報已將其押至刑場,我方才如夢初醒。可我仍然不敢相信他竟然將要死了,對此我並沒有感到絲毫的痛快,相反,內心竟隱隱感到一些恐懼。
殿上群臣攔不住一個想要殺人的皇帝。看著那個西津乃至整個東川大陸的霸主高高在上的背影,我想起了那些並不遙遠的與他相關的血腥傳說。而此刻正站在不遠處的寧察郡王mdashmdash這個我原本以為離我十分遙遠、權勢滔天可以隻手遮天的男人,如今在生殺予奪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楊牧晨面前同樣也與旁人一樣臉色驟變。
我是第一次如今近距離地接觸到皇權的威嚴,不能讓人生,卻能令人死。我的身體微微發抖,幸好可以靠著身旁的阿縝令我稍稍心安,卻仍然無法控制內心的驚懼。
ldquo陛下!此舉有違律法!江作影還未曾定罪,豈可行刑?更何況現在正乃仲春之月,古訓有云:毋肆掠、止獄訟,就算要處決犯人,也該等到秋後才問斬。rdquo不少人紛紛複議,更有言官直言皇帝此舉有礙江山社稷。
ldquo陛下helliphellip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