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那些殊死搏鬥的吶喊聲都停息了,狼群在掛著我的旗杆下面分食著剛剛咬死的死人。
那些猶如鬼火般的綠瑩瑩眼睛終於徹底燒了起來。
這場實力懸殊的戰鬥僅僅只是在冰封的淄河上混亂了小小一會兒,已經又恢復了平靜。與這條流淌過千百年的河相比那不過是短短一道光影,不過是一閉眼一睜眼的光景。林愈驅著他的巨狼慢吞吞地踏上了淄河西岸,這時已再無人能阻擋他了。他停了下來,從巨狼身上跨了下來,走了幾步,似是一直在猶豫,直到走到旗杆下,他才像終於打定了主意,抬起頭對上了我的眼睛,問道:ldquo要不要和我去東泠?rdquo
ldquo不mdashmdash不要mdashmdashrdquo我幾乎是在歇斯底里地怒吼。
與我的激動相比,他異常平靜地看著我,ldquo為什麼呢?你不是一直都在計劃著想要從這裡逃走嗎?穿過淄河就到了東泠,與現在跟我走又有何分別?rdquo
ldquo你這個騙子!你這個東泠的奸細!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是貪生怕死,可我活著是想要報仇,即使要走也絕不會這樣不明不白地走!更不會跟一個東泠人走!rdquo
他一怔,輕蔑地一笑,ldquo那倒是。畢竟你有更好的選擇,可以讓曹暉放你走,進宮去做一個替身玩物,不僅能好好地活著,還能盡享榮華富貴,若是伺候得好,你的仇helliphelliprdquo
就在我雙眼通紅恨不得卸下自己兩條腿衝下來咬死他的時候,一雙血淋淋的手突然從他的身後冒了出來。曹暉抓緊一截斷鞭猛地套住了他的脖子,毫無防備的林愈頓時被他克住要害,痛苦地掙扎了起來。曹暉那張滿是血污的臉慢慢貼近了他漲得通紅的臉,陰惻惻地笑了一聲,ldquo他要去享他的榮華富貴,干你什麼事?嗯?rdquo
我驟然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無法回答只能緊緊地抓住那根橫在他脖子上的皮鞭,狠狠地朝前蹬著腿,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裡彈出,瀕死的面容令人恐懼。
而我幾乎也快跟著窒息了。
忽然,那頭巨狼一口咬上了曹暉的手臂,他吃痛尖叫,眼見著便被撕下一塊皮肉,卻不肯撒手,要將林愈的最後那口氣全都勒死在他的咽喉下。狼看準了曹暉的脖子,在想要撲上去的那一刻,有一人橫里飛出,校棍落在那巨大的畜生背上竟將它打趴在了地上。
張差撥渾身是血的擋在了曹暉的身前,方才那擊已耗去他全部的氣力,此刻連說話都只剩下氣音:ldquo快走helliphellip你快走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mdashmdashrdquo曹暉鬆開手,接住了無力支撐身體正慢慢下滑的張差撥,待看到他眼角掛著晶瑩的水痕,我幾乎要懷疑那不過是我一霎那的錯覺。
可他終究是認命了,他埋首在那不再起伏的胸膛大哭,就連巨狼危險的靠近他們也沒在意。
我的心已掉到了嗓子眼,大叫著提醒曹暉,卻仍然喚不醒他。
巨大的悲傷籠罩著昆稷山,縈繞著我,縈繞著淄河西岸還活著的人,這並不是我第一次品嘗絕望的滋味,可終究沒有什麼能比步步逼近的死亡更令人感到壓抑與絕望。
這個時候,誰能,誰還能救救我們呢?
巨狼忽然轉動了腦袋,將注意力從曹暉身上移開,凝視著遠處,那頭即使被人襲擊都不聲不吭的畜生突然發出一聲充滿威脅的低吼,我順著那個方向看去,即便懸在半空中仍望不盡那條上山的路。
直到馬蹄聲漸近,我才發現有一道黑影正騎著馬飛奔而來,那人一匹黑馬毫無畏懼這狼嚎四起的昆稷山直衝上山。風疾,吹開了他那黑色的斗篷,露出其中鋥亮的白銀鎧甲,他看著我,在我顛倒的世界裡,他的目光始終都注視在我的身上。
我幾乎沒看清他的動作,一旁的巨狼就已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嚎,一支箭射瞎了它的一隻眼。可我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我看著他提著□□下馬,看著他衝進狼群廝殺,看著他一槍挑斷我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