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活下去,我必須讓仇恨充盈我的心才能夠在這種沒有未來的日子裡依然保持著希望。
除夕那晚天冷得幾乎滴水成冰,吃過那頓不成形、掐進了點肉沫的餃子後,我蜷縮在那堆爛絮棉襖裡面和他們擠在一塊相互取暖,白天斷斷續續迷糊過一會兒,這會兒並無睡意。我環視了一圈沒見林愈,也不見韓四那幾個人。林愈年紀小,又膽小怕事,晚上天一黑他就往營牢里鑽,再也不肯出去,這會兒亥時都過了,不見他人影,必然是有什麼事發生。我心裡擔心,怕他在外面遇著什麼不測,便尋思著要去外面找找。我向來是個不管閒事的,可林愈算是我在這裡唯一能稱得上是朋友的人,我沒有辦法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牢房的看守們早就不在了,這種日子裡誰還會願意在如此冰冷的地方面對這一群苦哈哈的囚犯,只怕來年沒有個好兆頭。我裹緊了衣服在牢房外已經溜達了一圈,冷得只想問候林愈那小鬼的祖宗,可轉來轉去別說他一個大活人了,就連個喘氣的活物都沒瞧見。就在我準備往回走的時候,突然在空氣中嗅到了一絲腥味,像是血。
我立刻警覺了起來,這昆稷山中時常會有野獸出沒,雖然不太會來聚集著很多人的地方,但也難保它們餓極了,想要飽餐一頓。
我拔腿就往回跑,結果在牢房門口撞上了來巡視的曹差撥。曹暉從不是個敷衍的人,他帶了兩、三個人要我帶路。我心裡有些害怕,可一想到林愈那小子生死未卜,便一口答應下來,想要快快找到他,狠狠地罵他一頓。
ldquo你確定是這個方向?rdquo曹暉跟在我後面走了一段,突然出聲問道。
我應了一聲,ldquo您沒聞到嗎?這裡血腥味很濃重。rdquo
火把照亮了他的臉,我回頭瞧見他蹙起了眉,臉色有些凝重,半晌才道,ldquo再往前走,就是淄河了。rdquo
我心一跳,頓時明白了過來。此時的淄河早已冰封千里,前路寬闊,而跨過淄河便是東泠的地界。自從我來昆稷山的第一日起,便不停地有人提醒我,不要靠近那裡,每個試圖逃到東泠的人最終都會死在這片冰河之上。如果林愈真的在那裡,即使他未逢意外,他也絕逃不掉這嫌疑。
ldquo怎麼了?臉色如此難看?rdquo曹暉的聲音像鬼魅一樣在這時候突然響起,帶著些微的十分難以察覺的愉悅。
我搖了搖頭,放眼望去,忽然停下了腳步。
儘管是被夜色籠罩著,但前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反射的光使得那個正在朝東奔跑的人影是如此的明顯。曹差撥抬起了手,帶著異常的興奮,聲音微顫地嘶吼了一聲:ldquo放箭!rdquo
我閉上眼,聽到耳邊被箭羽穿破空氣的聲音,像是破滅時的哀鳴,在空寂的淄河上空迴蕩,提醒著我那些不捨得放棄的心思總只是在混沌中編織的關於人生與未來的美夢。
☆、二十六
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愈發濃重,令我有些作嘔,我閉上眼不敢看那具從冰河上拖回來的屍體,曹暉卻像是個得勝的獵手饒有興趣地擺弄著他的獵物,聲音輕快地對我說,ldquo沒見過死人嗎?這麼害怕。rdquo
我睜開眼發現他正用帶著點戲謔的目光盯著我,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厭惡感,ldquo我並非害怕死人。他又不是我殺的,我為什麼要怕?就算他真的瞎了眼要找我索命,也無所謂。rdquo
ldquo怎麼,你不怕死嗎?rdquo
我輕輕地吐氣,嘴裡呵出一團白霧來,ldquo有什麼好怕的。一個人最壞的結局無非就是死,誰又能長生不老?更何況helliphellip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