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僅是因為她發現她與她媽媽相處的時間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也因為廉灩艷對於自己的實際年齡和外表年齡之間的差距產生了錯亂感。
廉灩艷：「如果我是凡人，我現在也是要退休的年齡了，人生的主體年華已經走完，剩下的都是無波無瀾的……死前等待。」
我：「你這樣的說法對退休凡人可太失禮了。很多凡人都覺得退休之後，人生的精彩才剛剛展開。」
我：「凡人小時候、年少時必須順從成年人的規則，少有自主權；工作時必須向很多人違心賠笑、做很多自己根本不想做甚至很鄙視的事務；只有當退休之後，退休金由國家發，存款捏在自己手中，基本不用看別人的臉色，才能享受起屬於自己的節奏。」
我：「你可以當自己現在退休了，只不過你退休後的時光格外長。你得好好規劃你退休後的生活安排，先規劃個一千年吧。」
廉灩艷：「……我覺得我惆悵的與師父你說的，好像不是一個東西？」
我：「我知道。你惆悵的是年邁和臨近死亡，你代入了凡人的視角。當你渡過了這一道心理坎後，你才會真正進入到修真思維中，理解到修士對自身的掌握中，包括掌握自己的壽命上限。」
我：「你曾經親近的、認識的凡人逐一死亡，而你在修真界來往密切的同門、敵人以及只聞其名的陌生人卻長期活蹦亂跳，你會因此慢慢淡化對凡人界的感情、專注於修真界。」
我：「我也曾經歷過這些。我那個時候當與我有過往來的一些凡人臨死時，我會特意落到他們面前或者附近，送他們最後一程，也用他們的死亡來打磨我的心境。」
我：「你近些年可以放任自己沉浸在因年過半百、百歲老人等概念而升起的低落情緒中。珍惜這份低落，因為它可能是你這輩子最後一次如此介意特定的年齡數字了。未來除了理事件時間軸或者占卜需要之外，你多數時候都會忘了自己究竟多少歲。偶爾在小輩們問起你的年齡時故作生氣，也不過是對自己曾經的凡人思維表達一下追憶。」
廉灩艷呆愣了一會兒，然後靜默地哭了起來。
樂格問我：「對凡人思維需要追憶的修士，還算屬於『人類』這個物種嗎？」
我：「那就看怎麼定義『人類』了。如果定義足夠寬泛，人形的妖、精都是人，人形的修士自然也是；如果定義足夠狹窄，那麼當第一次引氣入體之時，或者往晚一些說，築基之時，修士大概就不算人類了。」
樂格的表情也露出了悲傷，然後這倆還帶動了我的更多徒弟陷入低落。只有實際年齡在四十以下的小孩和裴悟曜這種早就不把自己當正常人的粗神經還能感慨：「多愁善感的人類啊。如果不當人能少傷感，也沒什麼不好嘛。」
我：「唉，是不是『人』，這真的只是一個定義問題啊。只要想當人，就可以一直定義自己是嘛。」
以樂格、廉灩艷為代表的心思細膩徒弟們對我說：「師父，請暫時閉嘴、讓我們自己思考。」
好噠。：，，
第2497章
10063_處罰
我第一次做戒律處處罰項目的年齡比很多人以為的要早,是在我入練氣期之前，在我根本不出裴峰、每天主要見到的人只有老爹之時。
有一天老爹突然問小傻：「你背完雲霞宗戒律處的規則了吧？」
那時的小傻還沒有建立起推敲親爹話語下深意的習慣，只照字面意思回答：「你教我向戒律處告姐時我就背完了。」
老爹：「那麼,你認為你現在應該遵守雲霞宗戒律處的規則嗎？」
雖然當時的小傻對老爹信任到幾乎不過腦,但由於老爹那「你覺得自己錯了嗎」的班主任語氣有點過分顯眼，於是小傻頓了一下才說：「應該遵守吧……」
老爹：「既然你是如此認為的,那麼你犯錯之後為什麼沒有主動領罰呢？你應該也看到了，戒律處的規則中明確寫了『拒捕加罰、自首減刑』。」
小傻茫然地看了老爹一會兒,然後以更茫然的語氣問：「我犯了什麼錯？」
其實小傻當時更想問的是自己哪來的犯錯條件？以裴峰這光禿禿的環境,再加上自己日常能見到的人——哪怕只見一面、幾分鐘——個個都起碼是金丹期往上，自己好像只可能是別人犯錯的受害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