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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還不知道自己收到了反叛軍的信任,他腰酸背痛地托著雲嘉冉的新身體上了飛艇,在周圍反叛軍虎視眈眈的視線里沒有敢把雲嘉冉放到地上,而是繼續硬撐著直到克里森到來。

天宮星淪陷了。反叛軍長驅直入,而神聖軍團開始無序地撤離。撤離前,神聖軍團開始大規模地搗毀天宮星的建築和資源,天宮星原本的居民四處逃竄,許多沒來得及撤離的低級雄蟲被俘,引發了許多騷亂。

塞拉勉強在軍艦上洗了個澡,換了一身反叛軍的軍裝。反叛軍雖然有星盜和諾亞公爵提供資金,仍然是節衣縮食的狀態,高級指揮官的軍裝也非常粗陋,只有一定防護屬性,唯一稱得上裝飾的,就只有腰間巴掌寬的皮帶。

可即便如此,塞拉遇到的任何雌蟲和亞雌都會不受控制地對他行注目禮,讓他渾身上下都不太自在——塞拉的存在已經在反叛軍中傳開了,他的事跡也被克里森有條理地傳達給反叛軍中的成員。包括塞拉對反叛軍的貢獻、他付出的努力、對帝國和自己身份的公開背叛、還有他受母神寵愛的事實。

這些傳奇般的故事再加上塞拉雄蟲本身帶有的吸引力,讓他成為了雌蟲和亞雌的焦點。塞拉並不太喜歡這樣的感覺,他對克里森強調過,他更願意做一個幕後的推手,不願影響這些雌蟲和亞雌的判斷,可是克里森卻對他說了一段讓他意想不到的,深刻的話:

「帝國終有一日要發生巨大的改變,我們在建設一個新的體系,而在這個體系里,雄蟲也會存在。我們當然可以利用反叛軍的仇恨,讓他們成為更有戰鬥力的武器,讓他們只記得復仇和以暴制暴。但無論是阿克斯元帥還是我,我們都很清楚,一個新文明不應該建設在仇恨和報復之上。」

「復仇帶來的快感是短暫的,生命承載的延續是綿長而恆久的忍耐。如果新政權無法接納它的子民和它應該接納的力量,如果革命意味著另一場種族滅絕,那我們只不過離毀滅更進一步。」

塞拉為此瞠目結舌許久,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沒想過...我沒想到你們..」他沒想到這些被壓迫到極點,連教育都貧乏的雌蟲和亞雌會有這樣的視野,他沒想到反叛軍的領導者會在這場以血和戰爭開局的革命中,奠定以尊重生命和延續文明為基調的格局:

「對不起,教授,是我想的太少了。我以為你們要的是日月換新天,我以為這該是一場對所有生命都公正的重新開庭審判。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這個世界最公平的規則,我想要幫助你們實現這種公平——」

「然後呢?」克里森冷冷地說:

「你想讓埃德溫這樣的雌蟲成為萬蟲敬仰的存在,你想讓他再也不受任何約束。而後你可以甘願成為他的附屬品,作為雌蟲和亞雌,這種並沒什麼不好,用你的話來說這叫什麼?詩歌一樣的正義,同態復仇,就像如今雄蟲對待雌蟲和亞雌一樣。」

克里森頓了頓,而後坦誠道:「反叛軍中很多的雌蟲和亞雌也是這麼想的。當他們舉起武器,當他們動用自己的力量反抗時,身份已經開始逆轉。雌蟲和亞雌數量非常多,幾乎將近雄蟲的百倍有餘,許多反叛軍的高級軍官已經在瓜分戰俘的雄蟲,因為雌蟲和亞雌對於雄蟲的渴望是近乎本能的。即便母神純淨的信仰也無法抑制。」

「我厭惡雄蟲,成立曙光組織的阿克斯元帥也厭惡雄蟲。如果這是你為你的同胞暢想的未來——讓雄蟲成為高等雌蟲和亞雌的附屬品和玩具,我不會阻止你——但是阿克斯元帥曾經對我說過,這不是他想要的未來。」

克里森的目光柔軟下來,對阿克斯的懷念幾乎鐫刻在他的骨骼里——而塞拉此刻才深深懊悔,他沒有告訴克里森阿克斯的消息,對方大概率還以為阿克斯已經死了。可是塞拉不知道阿克斯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給予克斯森虛假的希望是不是正確的——對克里森來說,阿克斯或許不僅是他的元帥,更是他的摯友和認來的雌子。

「他是一個墮落種混血,他對我說過,他的一生經歷過兩大意想不到的仁慈,一是他的雄父隱瞞了他的出身,二是他的體質等級異乎尋常的高。他的同胞,那些被帝國反覆屠殺的墮落種沒有一刻不想報復,極端的墮落種甚至會殺死混血,和那些生出混血的墮落種。阿克斯從未得到過任何群體的接納,他知道拋開自身的能力,他會是一個最低級的、任憑踐踏的骯髒存在。可也正是這樣,他知道生命的意義遠非自己的身份所能定義。」

「他或許在別的蟲族眼中是一個說一不二的決策者和領導者,但是私下裡,他總是抱有天真的想法。他不止一次問過我,他說,會不會有雄蟲也是異類呢?他們看不到帝國體制構成的系統性風險嗎,他們看不到壓迫的體系會將種族引向滅絕的方向嗎?在他們浮華放縱的生活之中,他們看不到未來的虛無和孤獨嗎?他問過我,為什麼雌蟲和亞雌生出的雄蟲蛋,最終都會變成一個樣子,他們之中會不會有例外,會不會有雄蟲崽在乎他的雌父,勝過在乎他的雄父呢?」

「他問過很多這種天真到極點的問題,直到他的壽命將近,在自殺式襲擊企圖控制軍雌的教廷雄蟲,和為軍雌留下一段話之間,他選擇了後者,即便他知道,前者能讓他迅速而乾脆的死亡,後者會加長他瀕死的痛苦,而鮮少有軍雌會真正理解他的含義。」

「在殺戮報復和傳遞希望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克里森一向毫無表情,宛如機械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了一絲裂痕。經年累月積攢的懷念和絕望像潮水一樣沖刷著他,幾乎將這個高傲的年邁雌蟲的面具沖刷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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