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生物都會為眼前這一幕感到恐懼, 可偏偏, 高座之下, 一道年輕又稚嫩的嗤笑聲刺耳地劃破了寂靜。
「呵呵...咳...哈哈哈哈...」
如同月華般潔白的銀白色長髮傾瀉而下, 長發的主人隨手扯掉了肩頭破損的神袍。聖子弗朗西斯笑得幾乎直不起腰, 當著教皇的面肆無忌憚地嘲笑教廷千百年來的基石面臨土崩瓦解的風險。
他笑得幾乎噎住自己,喉嚨中溢出血腥氣,但他渾不在意。在他的笑意之下, 他的手指緊緊捏抓著他袍服上被迸濺的血漿,那血液還溫熱,血液的主人方才還在小心又虔誠地侍奉教皇。
他看上去那麼恭順,那麼榮耀,他滿臉都是虔誠和篤信,像對待真正的神明一樣侍奉教皇,可是下一瞬,在他臉上的虔誠還沒來得及熄滅的時候,他就成了一堆屍塊兒,血漿迸濺到了十米之外的聖子白袍之上。
聖子能感受到,他脖頸之上的神器正在灼燒著收緊,象徵著教皇沉默的怒火和殺意。可是他無法停止自己公然的譏笑和挑釁,為什麼不呢?憑什麼不呢?這個世界荒唐透頂,也噁心透頂,自打他被迫穿越以來,他一直想找機會把教皇那張噁心的老不死的臉當作拖把擦地板,親眼看他在陰謀破滅後扭曲的臉,至於後果?
聖子不能在乎更少了。他在地球都有嚴重的厭世情緒,穿越到道德淪喪的蟲族社會,淪落為被教皇用狗鏈兒拴住的「聖子」,他更是活都不想活。若不是...他這幾年保護了一些無處可去的雌蟲和亞雌,他早就不管脖頸上被教皇操控的神器,和教皇拼個你死我活,死了正好。
靈魂灼燒的詭異香味兒飄散出來,聖子用精神力維持的少年雄蟲形象像是幻覺一樣土崩瓦解,一個長相精緻,如同西方油畫上在聖母懷中嬉笑的幼崽狼狽地趴跪在地上,他銀白色的頭髮被汗水打濕,貼在他雌雄莫辨的精緻臉蛋兒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身體都在顫抖,可是他的唇角卻還高高挑著。
他仍然在笑。不知過了多久,高座之上的教皇似乎厭倦了這個遊戲,他赤足踩著粘膩污濁的血漿,從長階之上走下來,走到聖子面前,抬腳將銀髮幼崽痙攣疲軟的身體踢翻。
「你太讓我失望了,弗朗西斯。」
教皇的聲音圓滑低沉,仿佛還帶著對幼崽的輕聲訓誡,但是他的力量卻仍然驅使著神器焚燒著聖子的靈魂。
「動手。」聖子的臉因為缺氧而腫脹,他唇角的笑容也因為極力維持而僵硬難看,但是他的眸子卻固執又閃亮:「你不敢...殺我?」
教皇臉上虛偽的仁慈被他的挑釁粉碎一瞬,片刻寂靜後,教皇長嘆一聲,仿佛在看一個不知悔改的孩子:
「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弗朗西斯,我對你寄予厚望,即便對我親生的雄子,我也不曾有對你的半分上心。而你卻反覆踐踏我的栽培...你是一條愚蠢的野狗,我的孩子,你的靈魂患了病,它不知道怎麼發出悅耳的聲音,這是你的原罪。」
聖子只覺得想吐。可是他憋氣的喉嚨不允許他作出什麼反應,只能狼狽地吐出一點細碎的聲音,更像是小狗受傷後的嗚咽。
教皇終於覺得滿意,他閉上了雙眸,似乎在享受聖子被逼到極點露出的狼狽和乖順,而後在聖子能夠發出別的聲音前嘲諷道:
「停止你的愚蠢吧,弗朗西斯。你知道你最頑固不化的問題是什麼嗎?你想要拯救那些低劣、愚蠢的雌蟲、亞雌。你在他們身上投注的經歷太多了,而我對你的縱容,也讓你成了今天這個模樣...我可憐的孩子,你應該更專注一些。」
他聲音虛偽柔和,可其中暗含的殺意和威脅卻讓聖子第一次生出了膽寒的感覺。仍然止不住顫抖的銀髮幼崽第一次垂下了頭——他當然知道繼續反抗意味著他庇護下的雌蟲和亞雌會一個不留地被教皇殺死。
他並不是真的對那些雌蟲和亞雌有很多了解。聖子在穿越前就是有很多心理問題和信任障礙的男大,他也不認為自己的性取向是男性。他遊刃有餘的調情只是他的一種偽裝,而在穿越後,他利用他僅有的能力庇護一些他根本不認識的雌蟲和亞雌,他為他們提供住所和必需品,但是他也不總是能保護這些蟲族的安慰。
聖子徹底沉默了。教皇優雅地俯身,拍了拍聖子的發頂,低吟道:
「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無休止的叛逆,弗朗西斯。塞拉已經令人出人意料的頭疼了,你應當在這多事之秋做個好孩子,對嗎?」
聖子沒有回答,而教皇的手指蘸著聖子溢出的鮮血,輕輕捻弄著,聲音陰鬱的說道:
「我召喚了她億萬次,她從不傾聽她的孩子。既然她選擇離開,就不應該陰魂不散,因為無神的世界會孕育新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