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像是有意識似的,將圖安護送到了醫院樓下的垃圾堆里。
圖安感覺自己像是短暫地體驗了飛翔,感覺很好。
「謝啦。」
從垃圾堆上爬起來,他繞到了醫院停車場,然後確認了確實是有權貴來訪,住院部的某個區域被禁止進入。
他悄悄地離開了醫院。
但是身後卻有人尾隨。
繞了好幾個路,那個身影還是如影隨形——
但即使圖安就站在路邊不動,那個人也不會有任何行動,就像是一個沉默的影子。
甩也甩不掉,摸也摸不著,這種情況最讓人煩。
圖安略一猶豫,跑進了一條酒吧街。
大半夜的,也只有這種地方仍然人聲鼎沸。
進入酒吧前,他對著對邊的一攤積水稍微整理了一下髮型,然後拉了下領口,確認側頸完全地暴露在空氣中。
地下酒吧里充斥著酒精和荷爾蒙的氣息,皮膚間的觸碰摩擦又不斷產生熱,將這股持續氣息升溫,即便新風機不知疲憊地工作著,空氣也粘稠得如同添加了過量糖漿的莫吉托。
突然,這股粘稠的空氣出現了短暫的凝滯。
就像是在渾濁的水池裡放入了一條薄荷味的小魚。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追尋這道清新的尾影蹤跡——
但是小魚狡黠地游入深處,池水漣漪層層,人們有懷疑那一瞬間的清新空氣只是錯覺,說不定只是薄荷糖漿里的人工香精欺騙了這些醉鬼的神經。
圖安的信息素和男男女女各式各樣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很快就失去了自己的特色,變得渾濁不堪,讓人難以分辨。
那個影子也很快被舞池裡的燈光踩碎,圖安鬆了一口氣。
對方大概是被人群衝散了,失去了他的影蹤。
好了,現在該離開了,圖安心想,他只不過在裡面呆了幾分鐘就已經有些頭昏南哦張,如果繼續待下去,指不定會怎麼樣呢。
只是進來容易出去難,一個人攥住他的手腕,笑著道:「賞個臉,一起喝一杯?」
圖安一回頭,燈光搖晃,他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只是瞥見對方耳垂邊的紅色耳鑽,血一樣紅,紅得讓人頭暈。
圖安忍著嘔吐的欲望,一把甩開對方的手,語氣生硬:「不用了,謝謝。」
「幹嘛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那個人彈了個舌,語氣促狹,「我請你。」
這個人語氣輕佻,咬字古怪,一句我請你說得像是我親你,讓人不悅。周圍的幾個人聽了都吃吃地笑起來,似乎覺得這很有意思。
「小朋友,別怕呀。」
「就是,喝窮他!」
「嘖嘖,我們的king也有被人落面子的一天 ,真是稀奇。」
周圍的人似乎都認識這個紅色耳鑽,你一言我一語地調侃起來。
而圖安卻只覺得這地下酒吧的空氣實在是稀薄,稀薄得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於是在那人再一次試圖靠近他的時候,他的臉色和語氣都不算親切,甚至有些惡劣:「滾開。」
不行了,真要吐了。
圖安一把攘開身邊圍繞著的陌生人,跌跌撞撞衝進了廁所。
廁所里是很嗆人的薰香味道,但是反而讓圖安感覺好受了些。
圖安用冷水洗了把臉——臉上的酡紅色卻只深不淺,腸胃也開始抽搐起來,他覺得自己有些暈車的跡象。
不是,難道是穿越後遺症有延遲,現在才開始水土不服?
門口傳來腳步聲,圖安下意識地不想和人接觸,隨便找了個空的隔間鑽了進去。
他有些頹喪地蹲在馬桶蓋子上。
身體的不適讓他心情不佳,連帶著想起了近日來的所有不順——
該死,仔細想想,幾乎全是不順,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
李途安李途安,這是第一該死的人。
李途安李途安,這是自己的名字。
腦子昏昏沉沉,很多東西混雜在一起,似乎是要把什麼強行抹除似的。
圖安想吐,但事實上,他一整天就吃了個有問題的冰淇淋,奶油和餅乾都被消化完全,肚子裡沒有什麼內容物。
乾嘔了幾聲之後,他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輕浮到讓人討厭的聲音:「哦,小老鼠在哪裡?」
「真有意思,每一扇空無一人的門,都會讓我興奮起來,更加期待你被我追趕至角落無處可逃的驚恐表情。」
雖然沒有什麼力氣,但是圖安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摸索著隔間的牆壁站起身,一邊計算著對方靠近自己所處隔間的距離,一邊數著數。
1、2、3……
打不打得過另說,總之不能坐以待斃。
但是那個腳步聲沒有如期而至。
紅色耳鑽在靠近圖安隔壁的那個隔間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