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維斯的語氣平平,讓圖安珀爾像是憋著一口氣似的,喉嚨有點堵。
怎麼就說得那麼若無其事?
斷崖月夜可以說是成熟期引發的意外,那麼在水球下吃的那枚誠實琥珀呢?
圖安珀爾語氣不太好,話裡帶刺:「你很習慣吃這個是不是?這樣隨便就拿出來,隨便對誰使用……吃來吃去!吃到全世界沒有誰敢對你講假話了。」
霍爾維斯不懂他的邏輯:「誰會沒事吃這個?吃多了會有耐藥性的。」
而且不是都說了他第一次用嗎?這人怎麼這麼記不住事兒?
霍爾維斯略有些不耐煩起來。
他語氣生硬道:「也不知道你在介意什麼。」
圖安珀爾有些惱,低著頭,悶聲悶氣憋出一句:「能別那麼隨便、隨便吃嘴子嗎?」
他有點說不出口接吻或者是親嘴這種甜蜜到讓人喉嚨癢的詞語。
自暴自棄地選了一個形象生動的,覺得至少不會那麼旖旎曖昧,但是說出來好像也有點怪。
霍爾維斯被這個說法逗笑了。
「哦,你是親密接觸要有感情基礎的純情派。」
他刀子一樣直進直出的說話方式,讓圖安珀爾臊得脖子發紅,耳根發燙。
圖安珀爾只能刻意粗著聲音掩飾自己此時的焦躁不安,道:「差不多……所以別拿那東西出來了。」
霍爾維斯把玩著那枚紅色的琥珀,嘴裡逗他:「哎呀,那這麼辦啊,一開始順序就錯了呀。」
他這是在拿初見那夜的荒唐說事。
圖安珀爾頭垂得幾乎抬不起來,臉上那層紅濃得像是要滴出水,他真想此刻立馬鑽進箱子裡躲起來,不再跟霍爾維斯講話了。
他拉著箱蓋想要躲,霍爾維斯偏要撐住蓋子不准他關箱子——
而眾所周知,霍爾維斯此人,力氣堪比一台起吊機。
圖安珀爾鬱悶,惱怒,羞憤,最後無力地化作一句:「親嘴怎麼能別有目的、別有用心地親?」
在他貧瘠的、對於親密關係的認知里,這樣的接觸應該是情到濃時自然而然發生的,不該是為了感情之外的目的,比如說「誠實」。
霍爾維斯眼裡的笑意散去,這句話似乎惹他不快,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不咸不淡道:「沒有別的目的、別的用心,你親得下去嗎?」
語氣里甚至有一絲嘲弄。
圖安珀爾的觀點很簡單,親密接觸就該簡單點,出於感情,但是感情、感情,哪兒來那麼多感情?這東西難道是空氣是塵埃,隨時隨地伸手一抓就能抓到?
這嘲弄說不清是對著誰,藏在字裡行間、隱在句末尾音,像是一根綿綿的針,刺得本就被各種情緒淹沒理智的圖安珀爾突然像是一枚小氣球一樣爆開了。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
冷不丁地,他回嘴道。
氣氛一下子凝滯了。
圖安珀爾轉過頭——他應該是有些生氣,看人的樣子像是在瞪人——充滿傾略性地、直勾勾盯著霍爾維斯。
霍爾維斯垂眸看著他。一動不動。兩個人都像是被按下了中止鍵,但是時間沒有靜止,某些事物正在寂靜無聲中迅猛而又洶湧地發生。
這畫面本來是有些滑稽好笑的,圖安珀爾蹲坐在一個馬戲團的玩具箱子裡,和一堆小玩具混在一起,他的頭上還頂著一條帶彩色羽毛的道具絲巾,仿佛他也是那些小玩具中的其中一個。
但這個玩具娃娃沒有可愛的腮紅或者歡樂的笑臉,他仰著那張青澀卻不失英俊的臉,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倔強地看著霍爾維斯,從肩頸的線條可以看出他肌肉緊繃,整個人傳遞出一種如同獵豹將要發動攻擊時候的氣場。
他這幅樣子讓人毫不懷疑,假如霍爾維斯下一句依舊是硬邦邦的反問或者類似的挑釁,他一定會如同鎖定獵物的豹子一樣撲過來。
而他的目標也很明顯,明顯且唯一,只有、只有……
第42章
就在圖安珀爾的視線不自覺地從那雙碧綠色的眼睛下滑到嘴唇的時候,那根被霍爾維斯攬在臂彎里的薔薇枝條突然掙脫束縛,唰一聲直起了搖杆,在兩人中間划過一道綠影,留下葉片搖晃、窸窸窣窣的聲音。
就像是一個電影情節被突然喊了咔似的,兩個人回過神來,空氣繼續自在地流動。
而那有些微妙的氛圍在頃刻間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