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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梅嘆一口氣,半真半假地埋怨:「你這孩子,還沒到無路可走的時候,怎麼就自動投降了呢?」

但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這盤棋,白子已然落了下風,陷入了死局,再沒有贏的可能。

既然沒有贏棋,那麼在下棋之前說好的獎勵自然也就落空。

施未希神情恍惚,收拾棋子的時候不慎打翻棋盤。

棋盤落到卜梅腳邊,施未希見她有所動作,連忙道:「老師,你別動,我來收拾就好。」

說著,施未希蹲下來撿拾棋子,卻無意間看到了被打翻的棋盤底上刻的字。

他的動作慢下來。

卜梅抿了口茶,撇了一眼,道:「哦,你不記得了嗎,那是你還是誰、總之是你們那一批孩子裡的某個人刻的。」

方方正正三個大字,刻的是李途安的名字。

施未希神色晦暗不明,而一旁放下茶杯的卜梅突然笑了:「你今天來不就是想問我關於他的事情嗎?說起來,你們當年最要好,誰知道反而長大後卻斷了聯繫。」

施未希收拾好棋子,把棋盤重新擺回石桌上,只說了四個字:「世事無常。」

他立在卜梅身側——雖然卜梅之前說過,要施未希陪她下棋、且贏了她,她才會告訴施未希關於李途安的事情。

但實際上,李途安和施未希一樣,都只不過是她當年在孤兒院帶過的學生,她也沒有說偏心誰的道理。

卜梅只不過是年紀大了,每日裡無所事事,難得有客來訪,想要他多留一會兒。

因此雖然輸了棋,但是施未希仍舊旁敲側擊地提起李途安:「您還記得他?也是,他是那種讓人記憶深刻的孩子。」

「是嗎?」卜梅年紀大了,記性有些不好,她露出點納悶的神情,「我怎麼記得那孩子不聲不響的,不太引人注意?而且因為年紀最小,個子也不高,總是自己一個人在角落裡玩積木?」

施未希問:「那您為什麼還記得他呢?」

今日隨他同行的還有一個熱心的學長,以前在孤兒院也是個活躍的小領導式的人物,可是卜梅就記不得他的名字。

卜梅記得施未希,因為施未希是她的學習小組的學生,她以前還帶過生病的施未希去醫院。

那麼李途安呢?

卜梅為什麼記得他的名字,卻又說他是沒什麼存在感的人?

卜梅陷入了回憶,低聲呢喃:「是啊,為什麼呢……」

養老院的工作人員提醒過施未希卜梅有些阿茨海默的前兆,腦子有時清醒有時糊塗的。

因此面對卜梅的自言自語,施未希也就沒說什麼,推著卜梅的輪椅繞過菩提樹的陰影——

「那邊陽光好,老師,我推您去曬曬太陽吧。」

在溫暖和煦的日光照耀下,卜梅仰起頭,臉上的皺紋被陽光抹去、瘦削的臉頰看上去飽滿許多,讓她更接近十幾年前的那個青年教師的模樣。

那時候的她有著健康紅潤的臉頰,烏黑的齊耳短髮,穿著沒有褶皺的制服,腋下夾著備課的文件夾,步伐輕快地走過操場。

操場上大大小小的孩子們或在玩球、或在跳遠,也有彼此追逐打鬧、或是扮演各種身份過家家的。

這些孩子裡沒有李途安。

總是沒有李途安。

沒有那張白皙乾淨的面孔,沒有那雙像是岩石一樣灰濛的瞳孔。

女教師於是轉身,步伐堅定地繞過了嬉鬧的孩子們、穿過了隨意擺著書桌的走廊,

最後踏著梧桐樹的落葉走到了教室和廁所的夾角。

在夾角處靠近圍牆的地方,野草瘋長几乎覆蓋紅牆,陽光爬過被染綠的牆,把柚子樹炙烤得滲出油潤的樹脂,而樹脂像是一枚鏡子,反射出一雙手托舉著一隻乾燥蟬殼的景象。

棕褐色的薄殼沒有太多重量,近距離的一呼一吸足以讓它搖搖晃晃,像是隨時都能再度振翅飛翔。

似乎是怕它真的飛走了,手的主人連忙屏住了急促的呼吸,小心翼翼地合攏手掌,把蟬殼捧在掌心。

卜梅想要開口叫他,卻一時間忘記了這孩子的名姓。

她於是翻開教學手冊查閱,卻在想起來這個孩子名字的瞬間,突然聽到一陣細碎的脆響。

卜梅一抬頭,前一秒還小心翼翼被呵護在手心的殼子被輕易地碾碎在手心,微風吹來,細碎如粉塵似的殘片從指縫間飄散開來。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他翻轉掌心,張開手,一隻新生的幼蟬就這樣顫顫巍巍地出現。

而那聲呼喚已經止不住地出口:「李途安。」

伴隨著這聲突然的呼喚,那隻小蟬像是受了驚嚇,訊速地飛走,很快消失在視線範圍中。

而那孩子轉過頭。

瞳孔里的灰濛像是清冷泉水洗滌過的礦石天然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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