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他抬高手,讓攝像頭可以將自己的臉和桌上那枚繭衣一起拍進去。
李途安不斷調整角度,確保自己的臉會全部入鏡。
這並非出於自戀情結,而更像是一種交貨方式。
就像是在告訴對方,是誰拿到了這件貨品一樣。
視頻那頭的人沒有露臉,但是有一個清亮的女聲傳來:「哦,是一枚蟲繭啊。」
李途安問:「你為什麼那麼肯定?」
正常人應該不會想到那玩意兒是蟲繭,它隨意地攤在床單上,看上去更像是一件剪裁粗略的白色浴袍。
「不是蟲繭是什麼呢?」
對方反問。
李途安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畢竟他第一眼看到這東西,也下意識地認定那是一枚蟲繭。
不可能是別的東西了,他很清楚這一點。
「你的動作很快,」對方的語氣突變,「但是這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我要求你找到你的上一任,而不是拿一枚繭衣來糊弄我。」
「這就是我的上一任。」
「……」
屏幕亮起,畫面中出現一張不苟言笑的臉。
李途安短促地笑了一下,沖她打招呼:「好久不見,姑姑。」
祝宛並沒有因為李途安語氣里的親昵而有所觸動,只是板著臉,說:「你應該叫我院長。」
「我又不是你孤兒院裡的孩子,」李途安輕描淡寫道,「雖然我在那裡呆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我有爸爸媽媽,也有自己的家。」
祝宛嗤笑了一聲,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只是又加重語氣強調了李途安的任務:
「找到你的上一任,或者告訴我,他去了哪裡。」
李途安沉默了一瞬,突然開口:「為什麼要我去找?」
祝宛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反問:「這不是正合你意嗎?」
她的語氣里有不加掩飾的嘲弄:「從你會走路開始,你就每天想著要去找他。」
李途安沒有否認。祝宛的話似乎讓他想起了什麼,說不準是不是愉快的回憶。
好半天過去,李途安才開口道:「你們都把我當做他的替代品了,我還不能好奇嗎?」
李途安挑眉,不自覺地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還是說,贗品連好奇的資格都沒有?」
祝宛不耐煩道:「什麼贗品真品?家裡人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
「是是是,你們只是每天對我耳提面命,說等李途安死了我就是李途安。」
可惜最後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李途安」生死不明,而他也只是回到自己的家裡普通地長大,沒能成為「李途安」的替代品。
李途安和「李途安」沒有任何血緣和親屬關係,他們也沒有見過面或者有過任何交談。
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際就是這個名字。
在孤兒院生活的那段時間,經常有人會故意經過李途安的身邊,只為了看他長成什麼樣子。
孤兒院會有和普通學校一樣的課程,上課時,每當老師點到李途安的名字,就立馬會有人交頭接耳地交談起來。
時不時地,老師會帶著大人來觀察李途安,遠遠地,注視著李途安的一言一行,然後焦慮地耳語。
只因為他繼承了那個人的名字。
而好笑的是,李途安的家族裡其實根本沒有姓李的人。
李途安被叫做李途安,只是因為那個人叫做「李途安」而已。
為什麼會是自己?
李途安曾經疑惑過。
他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家庭,父母親都是小地方的人,母親是護士,父親開一家小鋪子,在很年輕的時候被人介紹相識,剛到二十歲就結婚生了他,因為母親身體不好,也只生了這一個孩子。
李途安隱約記得自己是從一出生就有了李途安這個名字,那時候父母逗弄自己的時候不會像別人一樣,稱呼自己的孩子寶寶或者乖乖,而是字正腔圓,叫他「李途安」。
稍微長大些,他們也不會去掉姓只叫自己的名字或者是為自己取一個親昵的小名。
他們只是叫他:「李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