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亭卻還是喜歡守著雨桐,那個所謂的新婚之夜後,他就很少踏足秀蘭的房間。雨桐心裡是欣慰的,但依然覺得委屈,只是這委屈從此再不能在一亭面前流露,她小心翼翼藏著,珍惜他在她身邊的每一個夜晚。
雨桐繼續寫故事,寫身邊發生的細微瑣碎的人和事,也寫自己的幻想。寫了一個又一個,一亭是唯一的讀者。她喜歡看一亭讀故事時認真的神色,因為她也是用心寫下了那些文字,每一個字都代表了她的心曲,她渴望一亭能懂。
一亭果然是懂的,他給雨桐講自己的感受,指點她哪些地方深入了會更好看,還與她分享自己的見聞。這些交流逐漸豐富著雨桐的故事。
只有一個主題,雨桐遲遲不敢寫,關於鈺姐。
關於鈺姐,她有許多故事可以寫,但是寫了又怎麼給一亭看呢?她不知道一亭對鈺姐究竟持怎樣的態度,他從來也沒表示過,雨桐試探過,但都很隱晦,一亭便也裝作沒明白的樣子,談話總是這樣嘎然而止。在感情方面,雨桐從不是勇敢的人,她缺乏盤根究底的勇氣,尤其在她愛上一亭之後。
,鈺姐仿佛從雨桐的世界裡徹底消失了,她的地位被一亭取代,只在孤單的夜半才會偶爾在腦海中閃回。每當這種時候,雨桐便無端覺得愧疚,她對於鈺姐的想念實在有些功利。
鈺姐是她和一亭唯一不去碰觸的禁忌——無論一亭對鈺姐的態度是冷淡還是痛苦,雨桐都無法接受。
現在又多了個秀蘭。
一天晚上,雨桐和一亭正聊得高興,老太太差人過來找一亭,當著雨桐的面,那丫頭說話支支吾吾,一亭見狀,便隨她出去。
雨桐坐在窗前心神不寧,門外的兩人說話時都壓低了嗓門,但院子裡太安靜了,她在房裡依然將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只聽一亭道:「我今晚就睡這兒了,過幾天再說吧。」
丫頭為難,「老太太說,二少爺有半個月沒進過姨奶奶的房間了。」
一亭慍道:「我愛睡哪兒是我的自由!」
雨桐聽得臉上發燙,心裡發燒,仿佛被老太太指著鼻子罵了一頓。是她獨霸了一亭,而一亭還沒生兒子呢!
等一亭進來,雨桐已經捧起他的外套,不由分說給他穿上。
一亭心知她都聽見了,有些著慌,「我哪兒都不去,你別生氣,好不好?」
他握住雨桐的手,忐忑地端詳她,雨桐只得裝出不在意的樣子說:「你還是過去吧,故事以後再聊也不遲。」
她把一亭推出門,笑笑說:「 快去,小心著涼了。」
他在皎潔的月光下扭過頭來,無奈地望著她,那情形清晰地印在雨桐腦海里,很多年都忘不了。她決然關上門,走回書桌前,收起他們正在討論的東西,仿佛要抹掉他留下的一切痕跡。
這一回雨桐沒再落淚,只是心跳得格外厲害,渾身仿佛虛脫一般。
桌上的茶還溫著,她給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地喝,等心漸漸靜下來。她翻開記事簿,試著寫下一行字,過了片刻,又寫下一行。終於,她把自己從現實擲入虛空,就這樣成功擺脫了眼前正遭受的痛苦。
由始至終,她都沒像過去那樣,隔一會兒就偷偷去門口看看,仔細計算著一亭究竟是什麼時候走的——沒有意義的考量,自我折磨的手段。
那天晚上對雨桐來說是個轉折,她以為自己不會再為這件事傷心。
一年後,秀蘭生下了女兒姍姍。
早起收拾東西,雨桐發現一亭的隨身章落在自己房間了,小環這會兒不在身邊,她便決定親自給一亭送去。一亭有個習慣,到藥堂去之前,會在書房先待上半個小時。
雨桐推開書房的門,裡面空蕩蕩的,一亭不在。她納悶,難道這麼早就走了?
從書房裡走出來時,老太太身邊有個叫青青的丫頭剛好經過,是個口齒伶俐的姑娘,她問雨桐:「二少奶奶是不是來找二少爺?」
雨桐點頭。
青青立刻道:「二少爺這會兒在姨奶奶房裡呢!」
雨桐心裡咯噔了一下,完全是出於本能,其實沒什麼可意外的,一亭很喜歡姍姍,姍姍自然是養在秀蘭房裡的。
雨桐把印章交給青青:「你把這個給二少爺拿去罷,他白天可能用得上。」
青青沒伸手去接,反而說:「二少奶奶好像不怎麼去看姨奶奶呢,姨奶奶肚子很大了,老太太叫人看過,說這回準定是個小少爺。」
說著,使勁拿眼睛睃雨桐。
傭人若是勢利起來,會格外讓人受不了,雨桐不願讓一個丫頭給看扁了,便道:「那我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