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了?」
紀雲卿平和的聲音傳來,將司梵清越沉越深的思緒拉回現實。他想起自己為叢玥送了藥,不確定她會不會用,按時按量服下了嗎?
就像是為了回應他似的,叢玥如實對紀雲卿道:「師尊,我著涼了,剛服了藥,不礙事。」
司梵清暗自鬆一口氣,心底不免生出些許慰藉,叢玥並未將他送去的藥丸丟在角落裡積灰。
紀雲卿略一頷首,又不忘叮囑幾句:「好生歇著,今日不必跟著五師叔修煉了。近日魔族猖獗,伺機而動,凡事需謹慎。」
叢玥一一應下了,忙要轉身回屋,忽地聽見師尊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把你小師叔養的靈寵還給他。你也長大了,切勿再任性妄為。」
腳步一滯,叢玥心虛地回頭瞥了眼師尊。紀雲卿神色如常,照常是看不出任何情緒,她仍是猜不透師尊持何種態度看待她與小師叔之間的關係。
紙是包不住火的,師尊早晚會有所察覺。
並未多作解釋,她回屋從被窩裡拎起靈寵,將它遞給背對著屋門而站的司梵清,「小師叔,我把小貓咪還給你。」
她生病了,聲音略顯嘶啞,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態度與面對紀雲卿時一般無二。
敬重,疏離。
司梵清莫名覺得,叢玥待他尤為疏遠,不像從前那般親近,她們之間的關係生疏了許多,讓他覺得陌生,想要緊緊抓住,卻又望而卻步。
他不惜在小輩們面前放下架子,堪稱無理取鬧,當眾指責紀雲卿不作為,放任叢玥胡作非為。試圖讓叢玥走出門來同他理論,與他爭辯,想要回到兩人從前的相處模式。
豈料,叢玥猶如聾了瞎了一般,漠視他的一言一行,只差把「生人勿近」四個字貼在腦門上,迫使他止步不前。
司梵清頓時不知所措,自認為努力去挽回了,卻仍是無濟於事。他不禁黯然失色,懷裡抱著靈寵,垂著頭漫無目的地往外走。
冷風一吹,濃稠的血腥味混雜著腐屍氣息撲面而來,他驟然回神,這才發現到了後山,腳下是萬丈深淵。
他曾被叢玥捉弄,掉下去不知多少回,從來不長記性,受虐狂似的,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跟著她往後山跑。
腳下一枚小石子不知怎的礙了他的眼,司梵清腳尖一點,猛地將礙事的小石子踹下山崖。
心底有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漸漸滋生,似有不斷蔓延的趨勢。司梵清許是想到了什麼,玉石般的面容即刻生動起來。
叢玥再度躺回榻上,輾轉反側,再也沒有睡得踏實,心裡七上八下,總是有些顧慮。不由得反思,她對小師叔的態度是否過分了,讓他在小輩們面前難堪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多久,叢玥驀地被一陣貓叫聲驚醒,後背裡衣全然被冷汗浸透了。
她忙要起身盥洗,動作忽地一頓,小貓咪為何去而復返?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抱起靈寵匆匆往後山去。
叢玥心下著急,腳步越來越快。
除卻呼嘯的風聲,與漫山瀰漫的腐屍氣息,哪裡有司梵清的身影。
師尊叮囑的話驟然縈繞耳畔,近日來,魔族蠢蠢欲動……她許是意識到事態嚴峻,從懷裡摸出一枚信號符,放出後,掉頭就往峽谷另一端奔去。
隻身穿行在魔族的地界,耳畔風聲呼嘯而過,叢玥思緒萬千,甚至生出濃郁的懊惱與悔恨來,自覺不應當刻意當眾惹惱小師叔,讓他為難。
腳下的土地漸漸變了樣,荊棘叢生。
魔族,她出生的地方,生活了近十年的領域,卻談不上有多熟悉。娘親與她居住的府邸與世隔絕,乃至她對魔尊的家務事毫不知情。
昔日,得知魔尊長女令安繼位,她著實備受震撼,心下百感交集,未免懷疑娘親與魔尊之間的關係撲朔迷離。
娘親甚少在叢玥近前提及魔尊,她能見到魔尊的機會亦屈指可數,對此她頗覺疑惑,娘親只道是兩人立場相對,感情生變,便不再提了。
八歲的時候,娘親體內毒發,恐命不久矣,瞞著魔尊命人將她送走,托師尊撫養她長大。
往後,你便是境月宗的人了。
叢玥謹記於心,她同娘親一樣,生來便是境月宗的人,不屬於魔族。
忽然聽見「唔唔……」的聲音,思緒回籠,叢玥抬眼環顧四周,眼前的景物略顯熟悉,正是昔日她們一行人前來營救三師兄的那處洞穴。
洞穴半空懸掛著一條長滿棘刺的荊棘藤,小師叔如上回一樣,被捆在上頭盪鞦韆。
叢玥心下一喜,難免放鬆警惕,腳下驀地踩空,身形不受控地往下墜落。
「聽聞父尊在外頭養了個野孩子,未曾想真有此事。」
是令安的聲音,叢玥認出來了,不等她開口,那頭繼續道:「好久不見,妹……妹。」
第15章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