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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常嵐性情更內斂,和人交往似乎總隔著一層屏障。

旁人越不過去,他也走不出來。

星展不明白,去問孟長盈。

當時孟長盈看著青玉案香爐的裊裊香菸,良久後才答,他性子太過單純,入了死胡同便難走出來。

星展還是不明白,再追問,孟長盈便不答了,只是執起蓍草,卜筮天意。

常嵐停住腳步,一身風霜,臉上耳朵都有凍傷。

他避開星展的靠近,看著孟長盈說:「卑職有事稟報。」

孟長盈轉過身,在亭上居高臨下,面色平靜。

「你回來了。」

常嵐聲音沙啞,眼底帶血絲:「是,卑職回來了。」

孟長盈眉眼帶著天然的清冷淡漠,唇線平直,「可有話要問我?」

話落下,一片死寂。

星展在這詭異的氛圍中察覺出不對,她慢慢退後,半擋在孟長盈身前,另外半邊肩膀擦著月台。

月台面色凝重,手已經按上腰間長劍。

常嵐眼珠滯澀地動了動,緩慢移過星展月台戒備的雙眼,笑意竟苦澀。

「主子,你不知道,常嵐多想死在六年的夏夜裡。你不該救我。」

孟長盈面色未變,嘴裡卻湧上一股血腥味。

她不慎咬破了舌尖。

舌尖的尖銳疼痛讓她微皺眉,她咽下一口血沫,重複道:「澤卿,你可有話要問我?」

常嵐突然笑了,他還帶著血污的手拍拍自己的臉,似是在調整表情。

「主子,問不問都一樣的。我父親是孟家的叛徒,他的兒子終歸不會是個忠僕。」

這樣的話,這六年裡他從未說過。

當年國史大案,著作郎滿門抄斬。而孟家卻牽連三族,或許是由於叛徒偷拿孟震私信告發。

但胡漢時勢如此,自成宗推進漢化起,自孟長盈登上後位起,孟家便成了漠朔舊貴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告發讓人寒心,同時也擊碎了常嵐的全部自尊。

他從小起誓效忠的孟家三族盡死,他一個叛徒的孽種卻被孟長盈保了下來。

以德報怨,這恩情堪比再生父母。

他流著他父親的血,要命的痛苦愧疚讓他日夜煎熬,孟長盈的恩德如山壓著他喘不過氣。

所有人的眼神好像都在說,瞧,那就是弒主元兇的兒子。

瞧,他父親讓孟家三族受辱而死,他竟還有臉活著?

他竟還裝得出一副溫文下奴的模樣?

他想死。

可他的命都不是自己的。

他不能死。

他也想活。

可活著的每一天,都如油鍋里烹炸煎熬。

他總覺得,他遲早要和他父親走上一樣的路。這樣想,他竟能活得稍稍輕鬆些。

冰壺已碎,日復一日的修補都是徒勞。他唯

一的能做的,是將它徹底碾為煙塵。

只有這樣,良心才不會被冰壺碎片割裂得血肉模糊。

「主子,常嵐什麼都不必問。」

他似哭似笑,在孟長盈安靜到近乎哀傷的目光中,提起了劍。

他的劍有個好聽的名字,喚「少年游」。

在他將將能提起劍的年紀,出身武將世家褚家的孟夫人——褚凌雲親自為他鍛造出這把劍。

後來月台也有一把,名喚「載酒」。

再後來,褚凌雲和褚家一同血染京都,成為他經年不可說的噩夢。

月台拔出「載酒」,眼中隱帶淚光。

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背叛。

星展月台都在,宿衛齊聚亭下,若烏石蘭烈得知他寄予希望的高招竟如此愚蠢,不知會作何反應。

常嵐明知不可能成功,可他還是這樣做了。

在他飛掠進亭中那一刻,星展長弓弦震,一箭刺入他右肩,血洇衣襟。

向來百步穿楊的人,終究還是留了半手。

劇痛中,常嵐一劍刺出去,被月台格擋挑開。

巧合之下,劍尖對準的竟是爐火旁被綁縛住的烏石蘭蘿蜜。

烏石蘭蘿蜜嘴巴還被布巾塞著,惶懼之下,嗚嗚叫著,難以躲避。=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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