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虓深思良久,才道:「那大德您的意思是?」
「為今之計,唯有舉兵了。」
第79章 賭性命慨然起兵
趙虓聽完寂行這句話,頓時是心頭一凜。
起兵,說實在話,這兩個字在他心頭、腦海早已經盤旋了無數個日夜了。無數個夜晚他在孤枕難眠的床榻上輾轉反則,反反覆覆地湧起這個念頭,又反反覆覆地將它壓下去。
他不是不想起兵,反而是太想了。可是他與其他看清了自己慘澹未來的藩王們一樣,對自己起兵之後的勝算從來沒有過信心。
他的親衛真正聽他調遣的不過萬餘人,其餘冀軍皆為官兵,平日裡是他節制著,但真到了動兵,能不能歸他調用還得朝廷發話。就說這次所謂借兵,不就輕而易舉調走五萬人,他膽敢說個不字兒嗎?以身邊這點人對抗朝廷幾十萬、上百萬兵馬,再是朝中無大將,單就人海戰術都能把他淹死,他的生路在何處?
即便已經考慮到了沙場上的決勝,但擺在勝負之前的更還有人心。
這一動,說得好聽是起兵,說難聽點兒不就是造反?這種聲名他是絕不能背的,倘若真給他背上,恐怕還沒等出王府呢就先被忠義憤怒的臣民們給圍了。
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充分到足矣說服他自己,也足矣說服大部分人願意相信他、跟從他的理由。
他問寂行:「如今天下歸心太孫,我舉兵的民心又在何處?」
寂行不負他望地給出了兩點回答:「其一,朝中究竟有多少人真心愿效皇太孫鞍馬、唯太子黨馬首是瞻呢?或許不盡然有多少。更多是左右搖擺、騎牆觀望,誰掌大權便支持誰罷了。更不要說,太子一黨多年來把持朝綱、生殺黜陟,難道沒有政敵?沒有敢怒不敢言者嗎?這些人心,難道不正可被大王爭取而來?
「其二,陛下尚未作古,亂臣就迫不及待把持朝政、謀害皇嗣、扣趙氏子孫為質、挾令諸王,天道何在、宗法何在?如此枉顧陛下仁義聖明之道,逆天行違,又怎麼不會失去人心?其之所失,恰為我之所用,何懼不一呼百應呢?」
這理由已足夠了,但趙虓依然遲疑。
說一千道一萬,他的仨心肝寶貝都還在上京,叫他怎麼下定這個決心?
「王妃怎麼辦?世子和保兒怎麼辦?難道我要置他們於不顧嗎?」
已然四個多月了,還沒等到一丁點兒她們能返程的消息,如今他也已看明白了,朝廷既然要對他們下手,也斷不會放她們回來的。
「大王恰恰是為了她們,才必須要下定這個決心。」
寂行這話,趙虓當下並未聽進去。
直到兩個月里他目睹一個又一個弟弟被廢、王府被抄,女眷任人凌辱、府臣屍橫遍地;順安布政使司和都指揮使司的長官換了兩茬,他曾經的舊識一個接一個被調走;昔日的部下、甚至哪怕只與他有一面交情、經他賞賜過的官員都被無故降罪誅殺……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憤恨不能,心頭滴血。
最令他震驚,是齊王趙鳶為求與兒子團聚,自請削藩,只求給他們一家在京郊安置一處別院,有口吃喝就成。可即便如此退讓,仍未換來朝廷的寬宏,一家人剛在京城相見,轉天就被扣押在了大宗正院裡等候發落。
到了這等境地,被扣押在大宗正院會是什麼結果,他能不知道嗎?這是成了階下囚了!
趙鳶身為五個塞王之一,也是為大靖守了一輩子國門、上了無數次戰場的,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何以被如此對待?他如何能接受!
被扣的第二日,他趁前來押解他們前去受審的衛兵不備,奪下一把刀來,對妻兒道:「我一生英武,豈甘落於亂臣小人之手受辱?為圖苟活,斷不能也!」
說罷,親手將兒子和王妃刺死,待他自己要自裁之時,卻被衛兵奪下刀綁了起來。他求死不成,又是親手殺了至親之人,親眼目睹兒子慘死在面前,哪受得了這般刺激?當日便精神失常,自此瘋了。
五位擁兵的塞王終於只剩下趙虓和趙豹。如此人間悲劇,難以想像竟是在這太平盛世反覆上演。這一幕何時就會輪到他?
趙虓終究是坐不住了。
不僅他坐不住了,手下的這些個親衛勇將也被搞得鬱悶無比,早都繃不住了。李懋、李弘、羅鉞,宋凜、徐懲、劉贇、曹遠等等一眾將領都眼巴巴地指望著趙虓出來表個態。
宋凜一介武夫,最先沉不住氣:「大王,情勢都到了這地步了,您真的還忍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