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可是不這樣說該怎麼說?
也許是:可是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暫時隱瞞我們之間的關係嗎?
「我知道。」
裴陸行輕輕打斷了她。
他繞過她,繼續往前走。
這是裴陸行第一次,沒有等她。
謝靈轉過身,注視著他的背影,意識到哥哥在生氣。
不是因為她而生氣。
而是因為他的身份而生氣。
然而這卻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無論如何,他已經是她的哥哥,以這個身份在她身邊近十年。
回到家裡,謝靈洗完澡後,轉身去了裴陸行的房間。
他正坐在書桌前,寫著還沒寫完的作業。
聽到開門聲,他寫字的動作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寫。
腳步聲由遠及近,胸膛里的鼓動也不受控制地悄然加速。
清甜的白茶花香氣先飄入鼻尖,緊接著腰腹多了一雙手輕輕抱著他。
後背傳來柔軟的觸感。
是她將臉貼上了他。
「哥哥,別生氣了。」
她輕聲說,少見地軟聲哄他。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再繼續寫,視線有些放空地望著某處。
「哥哥。」
謝靈又叫了一聲。
裴陸行無聲地呼出一口氣,像是吐出一口帶血的病灶,然而忍耐或是等待,都無法將其治癒。
他慢慢擱下筆,回過頭,將她抱進懷裡。
他撫摸著她的臉,看著她。
「哥哥,別因為別人不開心。」
謝靈說,她主動地親吻他,帶著一點微不可察的討好意味。
他垂著眼,半晌,長睫終於還是闔上,回應她的吻,更加用力、更加深切。
也更加渴望。
「謝靈。」
他慢慢鬆開她,額頭抵著額頭,鼻尖抵著鼻尖。
彼此的呼吸交纏,不分你我。
「嗯?」
她輕輕喘息著。
「你有後悔過嗎?」
他低聲問她。
「什麼?」
謝靈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
「有後悔過選我嗎?」
他望著她的眼睛,聲音有些啞,「選別人,你不會有任何風險,不需要擔驚受怕。」
他抬起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龐,溫柔地、虔誠地、顫抖地。
「我沒生氣,謝靈。」
他輕聲喃喃:「只是這條路這麼長,這麼難走,我怕你不肯跟我走下去。」
謝靈微微怔住,好像終於明白,從確立關係以來,她始終徘徊、迷茫、無所適從,以至於她甚至沒有看見,哥哥一直以來都極度缺乏安全感。
放在尋常情侶里,是這樣普通、無人在意的小事。
連威脅都算不上的追求者。
僅僅是因為對方擁有他永遠也無法擁有的正大光明追求她的身份。
光所照到的地方,他就只能以哥哥的身份存在。
「哥哥……」
謝靈抬起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我唯一沒後悔過的事就是喜歡你,哥哥,裴陸行,你看著我。」
她垂下眼,親了親他的手心。
乖順的,帶著一點「我只屬於你」的意味。
在那瞬間,他的呼吸似乎變得明顯了。
「還記得嗎?」
她望向他,說:「小時候,是我先選的你,哥哥,是我非要留下來,非要留在你的身邊。」
「無論什麼時候。」
「我都只會選你。」
「也絕不後悔。」
她眼底是那樣堅定。
房間內明亮的光虛虛地照過來,夜晚裡唯一的光亮,仿佛別無選擇的、沒有退路的指引。
「這是你說的。」
他說。
他低下頭,吻她,擁抱變得更緊。
再也容不下別的。
「以後,就算你再想選別人,我也不會放手了。」
親吻中,這一句變得那樣輕,仿佛呢喃一般。
窗外的夜色愈漸濃郁,像是一團巨大的凝結的墨漬。
一月初,迎來了延和市的第一場初雪。
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片雪白之下,地面上到處都是積雪,有環衛工人清掃,留出了一片空地,樹枝上也鋪滿了白色,偶爾有風吹過,會忽然啪地掉落一團。
謝靈低頭看著積雪,故意用靴子去踩雪,發出吱嘎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