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少年似被驚醒,含糊囈語。
然而,男人耳力非比尋常,那道細微的聲音清晰入耳。
少年聲音清越悅耳,像山澗清泉,叮咚作響地流進他心間。
愣神間,少年已睜開眼,四目相對,奇異感油然而生,酸酸脹脹,是男人從未體驗卻不討厭的情緒。
他好像在心疼。
因為少年眼底的擔驚,又許是那雙不染塵埃的清澈眼眸,亦或是那張清秀卻透著乖巧的臉。
更或是纖細身形。
都讓他心裡泛酸,心尖蔓上細細密密的澀苦。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心疼誰。
甚至還是第一次見面的人。
可不論是少年蒼白巴掌大的臉,還是清澈無辜的雙眸,亦是圓圓巧巧的鼻翼,乃至唇形飽滿的巧唇,更乃至清瘦身形。
無不讓他心跳加快。
余南葉也看到男人,睜開眼的男人,比閉眼時多了冷峻威嚴,但那雙眼比想像中的還要好看。
雙眼狹長深邃,不是標準的桃花眼,卻比桃花眼更讓人驚艷。
瞳仁是珍貴的琥珀色。
余南葉從未見過名貴珍寶,但這一刻他覺得男人的瞳仁,好看到世間僅有。
他呆呆望著,好半響才反應過來男人醒來,慌慌張張起身,頭上扎著小丸頭,順著動作前後晃了晃。
陸柘景:……可愛。
聽見低笑聲,余南葉耳尖微紅,他有些不好意思抿唇,想靠近又想到哥兒身份,只得杵原地,結結巴巴道:「你醒了,有哪兒不舒服嗎?」
陸柘景許久未曾進水,嗓子干啞,出口的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磁性,「能、能倒點水給我嗎?」
他說這話時有幾分生疏,像是從未用過詢問的口。
余南葉意外了下,本以為這人性子會和周身氣場一樣冷冽,沒想到對方只是看著冷,實際上也跟自己一樣,不善言表。
頓時沒那麼緊張了。
此時,透過窗戶能看清屋外蒙蒙天光。
屋內依舊昏暗,余南葉下意識取出火折點燃油燈。
油燈是他拿軟木和棉線做的,蠟燭貴,他得把銅板用在刀刃上。
火光幽幽,照亮小小一間,映著火光兩人能看清彼此。
陸柘景看著面容清秀柔和的少年,眼眸沉沉,似蘊含/著什麼。
余南葉不敢與男人對視。
沒看見男人眼底深沉。
余南葉慌慌張張倒了水,手忙腳亂遞到男人面前。
陸柘景輕咳一聲,動了動躺地僵硬的身子,余南葉見狀卻是誤會他不方便動彈,當即幾步走近,伸手圈住男人寬闊的肩膀。
陸柘景身子微僵,隨後似嗅到一股從未聞到卻又無比好聞,能讓混沌大腦清明的味道。
不等他細想,唇/上一涼,隨即又溫熱一點點流入,帶著山泉的清冽甘甜。
干/澀的喉嚨得到浸潤,他清了清嗓子,「多謝,是你救的我?」
余南葉點了點頭,隨後又搖頭。
少年單純真摯的模樣,也格外可愛。
陸柘景故意逗道:「不是你救的我?」
「是我在山裡發現的你,不過我只背了你一會兒,後來是吳大哥背你下的山。」余南葉解釋。
陸柘景對他口中的吳大哥不怎麼好奇,但還是表達了感謝,「那也是你救了我,也謝謝那位吳大哥,我叫陸——」
話音驟然一頓,陸柘景想到自己的身份,到嘴邊的名字兀自成了「我叫陸什麼」?
第6章
余南葉一臉緊張地看向男人,目光久久停留在腦袋上,沒看到外傷才鬆了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沒徹底落下,又驟然意識到面前之人可能得了遺症。
他聽說有人傷了腦,忘了前事,村里請來神婆,一通法事,那人依舊不記得以前的事,後來還是縣裡有名大夫,雲遊村中,問診後說是得了遺症。
村里才沒有往神鬼上說。
男人和那人情況相似,會不會也得了遺症?
余南葉神情緊張,手心微微發汗。
陸柘景沒想到少年反應這麼大,到嘴邊的「我不記得了」驟然一變,「我記得我叫阿景。」
既然不好告知姓名,那便換一個稱呼。
余南葉聞言一怔,莫名覺得這個名字配上男人,有種異樣親切。
他看著陸柘景,輕輕喚道:「阿景。」
帶著少年音的清脆,直直鑽進陸柘景耳朵。
陸柘景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