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他開口。
許識斂的眼前晃過……晃過很多記憶。
那是父親的,也是他的。
每一次打開禮物的欣喜,啊,原來爸爸眼裡,小時候的自己是如此好騙……這個不可思議的、捕捉到愛意的眼神,再也不會屬於他了。
不是,不是這些。為什麼全都是童年和少年時期的他?
這蠢貨一樣的神情……好噁心。
到了,終於到了。
「時間可能不多了。」
嗯?是虛偽魔鬼,好久沒有看見這樣完整健康的他了。
這個魔鬼在回憶里對他的養父母叫囂著:「趕快把許識斂叫回家吧。」
溫若桐說:「可是,可是他還……」
原來是有猶豫過嗎?
可笑,許識斂跟自己說,要是因為這麼一點慈悲就原諒這個幫凶,才是真的蠢貨。
「我在您家裡的小花園看到了那兩盆花……可惜的是,它們現在都開敗了。」
這隻死一萬次都不足惜的魔鬼,虛偽的嘴臉……
「我聽說,您的樣子有夜晚喝牛奶的習慣。」他把盛著劇毒的小銀瓶放在桌面,「……您培養得很好。」
等等,魔鬼為什麼一直在慫恿養母?
即使這是許慎的視角。他好像從沒有開口說過話?
養父現在是什麼表情?
難道說,這時候就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虛偽魔鬼飛走了。
他終於聽到許慎的聲音:「算了。」
算了。
算了?
他的表情大概和養母一樣震驚。
「你知道嗎,」許慎的聲音是飄的,「夢囈以前跟我說過,活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在一起。」
「什麼意思?」溫若桐驚恐地大叫,「你想她死?你想讓咱閨女死掉!」
「若桐,疾病、衰老還有死亡,這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怪我吧,是我沒有給她一副好身體。」
「……你的意思是,看著她死?」
許慎想拉她,她呆呆地,傻傻地,好像他什麼都可以做。而她什麼都拒絕不了。
許慎低聲說:「識斂……他是健康的。他的病已經好了,你要相信……」
「我不信!他騙我們的!」溫若桐吼道。
「許慎,許慎啊!」她淚流滿面,拉扯著他的胳膊,猙獰道,「閨女要死了,你真的清醒嗎?從來沒做錯過任何事,又聽話又懂事,認為我們不愛她,但還是愛著所有人的閨女啊……她什麼都信,吐著血還安慰我,說媽媽不要難過啊……你不管她了?你讓她死?你這個爸爸,你看著我,你告訴我你不管她啦!你想讓她死!」
「我們又不是只有一個孩子!」許慎也吼道,「就算今天躺在床上的是識斂,我也會這麼說,我也不會讓健康的夢囈去死,還是親手毒死她!我問你,夢囈醒來你要怎麼跟她說,說她是喝了她哥哥的血才活下來的,哥哥因為她死了,她能快樂嗎!」
「那就不告訴她,永遠都不說!我不管!讓我們承擔不見好了嗎?」溫若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奉上雙手讓他看,滿手都是女兒吐的黑血,「你看看,你聽到了嗎?她很痛啊,她痛得快不行了,你讓我,讓她的媽媽放棄……你怎麼能說這種話?許慎,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