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鎮魔的。」
刀匠點點頭:「我給你做漂亮些,掛牆上,客人去你家都賞心悅目。」
許慎難得解釋道:「我是拿來用的。還有,我不信教。」
刀匠說:「那我給你做鋒利些。最厚的野豬皮也能割開。」
許慎點頭,又搖頭。
回到家,他看到養子坐在家門口,天還沒有完全亮。他像一根快要燒到盡頭的蠟燭,發出幽暗的光。
天邊泛紅,雲朵是把雪白的刀子,剜出火紅的日光。
當父親輕聲細語地跟他說話,卻像是一種咆哮:「好久沒見到你了。」
「是嗎?」許識斂對他笑,「但是我每天都回家。」
沉默,沉默……直到他們之間升起一輪天亮。
許慎問:「坐在這裡幹什麼,累了嗎?」
他們說話的方式是一樣的,每個字,每個音節。許識斂確認,他們有相同的口音。他們是親人。
但我是魔鬼了。他還是人類。
他把我變成這樣,他把我變成這個鬼樣子了。
「我很累嗎?」許識斂問他。
「不,我只是覺得……」
後來說,「累了就歇歇吧。人不能總是前進。」
父親的手掌在清晨打開,是一朵花,死在父親手裡。「花都開了。」
許識斂問他:「摘給女兒的嗎?」
「你喜歡嗎?」
許識斂問:「喜歡就給我嗎?」
許慎答:「我都放在你桌上了。」
我看見了,許識斂知道。花,草,石頭,還有一顆皮球。
「這些東西本來在棺材裡吧?」
一個問,另一個就答:「棺材已經扔了。」
「我很喜歡。」許識斂問他,「你看到我送你的禮物了嗎?」
父親的表情有了波瀾。他答:「看到了,看不懂。」
「是山羊頭骨。」
再上一次,「那次是山羊的犄角。」
「還有……第一次,你認出來了吧,是羊蹄。」
他固執地說著,父親也就固執地聽著。風在許識斂耳邊破了音,說著千萬遍對不起。
父親說:「我知道。你從哪裡搞來的這些?」
「屠宰場。」許識斂抬頭看去,見父親像擋雨那般擋在他身前,看上去是如此值得依賴,「他們很大方,沒有花多少錢。」
「我很喜歡山羊,」許識斂的笑彈開,「爸爸,你喜歡這些禮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