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識斂借用餘光掃了眼自己的身體,一瞬間想起岸上腥臭的爛魚爛蝦。本想問小耳,覺不覺得他噁心,但小耳頭一歪,枕在他身上呼呼睡著了。
到了半夜——也可能是凌晨,地獄裡誰又分得清楚呢。小耳再次被吵醒。
「小耳……」
是誰?魔鬼一個激靈。
「小耳,小耳……」
只是叫他的名字。
再一次,「小耳。」
後來算了算,竟然叫了七八聲。小耳被他叫懵了,無論如何絞盡腦汁,最後也只是發怵地問:「什麼,怎麼了?」
許識斂看著他,就像看未被開墾的荒漠,期待這裡長出綠樹和海鳥。
「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對我說了什麼?」
問得真怪,小耳剛想回答,在完全的黑暗裡看到了許識斂紅色的眼睛。
魔鬼的眼睛都是紅色的,但沒有哪一雙像他這樣紅。紅得小耳眼暈。他變得很怕,不由得問道:「蟲子……蟲子你還在嗎?」
許識斂的臉色又負重了。默默看著他。
顯然蟲子已經不在,現在只剩下他和他。小耳不敢動,直到許識斂勉力抬起纏滿繃帶的手,雙指在自己唇上一點,又到小耳唇上不輕不重地捻。
就這樣,他把頭偏過去。一句話也不說了。
這場手術很成功。幾天後蟲子滿意道:「他消化得很好,可以嘗試坐起來了。」
於是小耳拱著他的背,幫助他坐在窗前。他們就這樣無言地凝視窗外的一樹魔鬼。
一坐,就是一上午。這幾天,許識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小耳說:「我真是搞不懂你。」
許識斂在面無表情地看樹上的魔鬼。
還在糾結舊事?小耳下定決心再開導他一番,詩情畫意地開口:「愛就像火一樣。」
許識斂已經開始心不在焉地發呆,驟然聽到他這麼說,訝然地看過來。
「對,就像是火。老魔鬼說愛會燃燒壽命。你要減少自己的燃燒。」
許識斂問他:「你是在說我們,還是別人?」
小耳一怔:「別人啊,你養父母。」
許識斂面如死灰。
但是……為什麼要提我們?小耳不安道:「是不是我把你變成魔鬼,你還在怪我。」
許識斂一聲不吭,沉默卻震耳欲聾。他說他累了,又說小耳總是讓他很累。
就算沒有血契,小耳發現許識斂依然能讓他不舒服。這個威力真可怕。
他忍不住說:「你要是生我的氣就告訴我。」
許識斂似乎處在爆發的邊緣,他讓小耳閉嘴。